按道理來說,既然曹魏大軍已經全部敗退,劉嬋自己又完全籠絡了諸將,那麼劉嬋就應該返回成都。 然而她並沒有這麼做。 她留在這兒的目的就是要看看,會不會有人在自己走後亂搞把戲,果不其然,有魚咬鉤了。 劉嬋從容地抬起手,將劉海向後拂去,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 “你們二人,陪我一同去程復那裡。”她說道。 費禕二人拱手道:“唯!” …… 祁山道。 黑暗的房間唯有一點小光從高處的小窗透過,讓墻角的青苔映出幾點灰綠色,磚墻上到處是黑色的血跡,讓人不寒而栗。 而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此時卻有兩個人。 但聽獄吏惡狠狠地問道:“你說還是不說!” 而他麵前是一個年輕人,被獄吏用鐵鏈綁在架子上,渾身上下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不時有血液順著傷痕滴下。 獄吏有時也會體貼地專門抽打這些傷痕,好讓年輕人屈服。 眼見著年輕人幾近昏厥,獄吏又是甩過去一盆熱水,將年輕人疼醒。 “你承認還是不承認?“獄吏又問道。 那年輕人雖然已經是茍延殘喘之勢,但依舊倔強地回復道:“我不承認……我是逃兵!” “讓我見陛下!” “呸!”獄吏往年輕人臉上吐了口唾沫,“陛下現在正在釣魚,哪有空見你?” “你可知臨陣脫逃是死罪?” “我沒有逃跑!” “匹夫!”獄吏罵著,拿起了通紅的烙鐵,“我看你招不招!” 話音未落,便將那烙鐵往年輕人身上捅去。 …… 待審訊完畢後,年輕人已經昏死過去好幾次了,當他再次醒來時,已經被抬回到了自己的牢房中。 盡管身上疼痛徹骨,但他第一時間檢查的卻不是自己的傷口,而是藏在衣服中的東西。 他慌張地上下掏著,最終將那小小的絹帛拿出,此時,年輕人亂糟糟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那是一卷絹帛,記載著自己戰死的友人寫給陛下的書信,他害怕這封書信丟失。 突然,他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他剛將絹帛重新塞回衣服中,那腳步聲的主人就已經趕到了牢房外。 但見獄吏帶著三個人出現,在三人中,為首之人臉上一直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而這笑容卻讓年輕人心中充滿了惡寒。 這三人正是南鄭郡守程復,南鄉郡守李閩,西鄉郡守鄭澤。 獄吏打開門言道:“程郡守,李郡守,鄭郡守請。” 程復三人走進牢房。 望著傷痕累累的年輕人,南鄭郡守程復不由得嘖嘖嘴,說道:“嘖嘖嘖,你看你這樣,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真慘吶……” “如果你早點承認,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嗎?” 而西鄉郡守鄭澤則是假裝哀傷,說道:“許長永,你若相安無事,程郡守自然會放過你,但你想我們死,你就別想好過!” 許長永聞言,不屑地嗤笑一聲,罵道:“你們這幾個賊子,串通一氣,早晚必死!” “嘿,許長永,你就是個十夫長,充其量也就比布衣地位高一點,怎麼敢告我們這些當官的?” “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了。”鄭澤譏諷道。 南鄉郡守李閩冷笑著拿出一卷竹簡,這是在許長永昏迷時,獄吏幫他按的。 他言道:“許長永,這是你承認的文書,上麵印上了你的血印。” “老夫奉勸你一句,年輕人不要太氣盛,不然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你放心,今天便讓你萬劫不復。”程復和藹地說道。 三人說完,大笑著走出牢房。 …… 程復三人剛剛走出牢獄,便見前方侍從一邊跑,一邊急呼道: “程郡守,禍事了,禍事了!” 程復眉頭微皺,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那名侍從急忙回復道:“稟程郡守,陛下來了,已經進入府邸了!” 程復猛地瞪圓眼睛,哪料到劉嬋來得如此之快,而他身旁的兩人,同樣也是不知所措。 “豎子,來得好快!”李閩低聲罵道。 程復撫須思考,他也並未走漏風聲,為何那劉嬋會這麼快找上門呢? “陛下必定不是來問罪的。亦是來詢問祁山道之事。” “我已有計矣。”他說道。 …… 待程復返回自己府邸,隻見大門敞開,原本負責大門的侍童如今隻有一個年輕人把守。 他自是認識那年輕人,知道他叫董允,是劉嬋身邊的侍中。 隨即他做出一副笑臉,拱手道:“董侍中,多日不見!” 但董允似乎並沒有多大反應,隻是言道:“程郡守,陛下等你多時了。” 董允說著,指了指池塘邊的涼亭,“就在那裡。” 程復謝過之後,順著董允的方向走過去。 片刻,隻見涼亭中,一女童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品茶,標誌性的桃花眼,還有那種不同於曺輩的氣質,仿佛從小就是按照帝王的標準培養一般。 他趕忙走過去,拱手恭敬地說道:“臣,南鄭郡守程復,恭迎陛下。” 劉嬋抿了一口茶,說道:“程忠季,你好大膽子。” 這話讓程復寒毛炸起,他有一刻都以為自己已經暴露了。 “老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他顫巍巍地說道。 “我記得讓你三天一次匯報南鄭事宜,你這次竟然隔了這麼久。”劉嬋接著道。 “額,南鄭事宜及馬鳴閣軍務繁忙,請陛下恕罪。”程復說完,在心底抹了一把汗。 “我知曉陛下擔憂自己的親兵,待會兒我便帶領陛下去祁山道一覽。” 見劉嬋點頭同意,程復本以為自己已經安全,但劉嬋接下來的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又讓他不禁心臟猛跳。 “虎威將軍趙雲曾對我密言,說是此次曹軍攻伐漢中,有漢中士子帶路亦有漢中豪右望風歸降,通風報信……” “程忠季,你氏亦為漢中大姓,而你則掌握漢中第一大郡,可知內情?”劉嬋又問道。 程復內心澈如明鏡,他明白劉嬋所指的漢中豪右正是他們三人,而那漢中士子則是李閩的兩個兒子。 “這……臣不知道……若要查看軍務,請隨臣來。”程復低著頭,回復道。 “狗之所以會咬人,是因為主人的默許。那行吧,我自會查個水落石出。先帶我去馬鳴閣。”劉嬋嘆氣說道。 程復趕忙拱手道:“唯。” 他慌張去籌備車馬時,未能看見劉嬋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也未聽明白劉嬋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 等到劉嬋到了馬鳴閣,早已準備好的鄭澤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但聽他哭泣道:“陛下,此乃卑職疏忽,此乃卑職疏忽啊!祁山道將士全軍覆沒矣!” “請陛下夷滅卑職三族,以謝將士們在天之靈!” 此時的鄭澤一臉哭喪的表情,鼻涕與淚水混合粘在肥臉上,讓人分辨不清哪個更惡心。 “鄭郡守不必自責,是我指派不利,起來吧。”劉嬋平靜地說道。 見劉嬋反應平淡,鄭澤在心中暗笑,隨即又是裝哭道:“這哪能怪陛下啊!這都因為有一個臨陣脫逃的……” 他指著牢獄的方向,拿出認罪文書,惡聲說道:“就是他,讓祁山道將士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