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去的明天(1 / 1)

再也不當神 路征塵 3794 字 8個月前

夕陽西下,小橋流水人家。   老舊的庭院,低矮的爬山虎圍墻,幾許藤蔓環繞著木屋,晚霞從天邊垂落,將窗前照出一片光輝來。   “五,四,三,二,一……哥哥,我來找你咯!”   粉嘟嘟的小女孩把雙手從明眸上拿開,瞇了瞇眼,狡黠一笑。   她於是在房子裡四處尋找起來,一會兒鉆到桌子下,一會兒翻到衣櫃裡,從廚房到廁所再到庭院,一頓好找,哥哥卻怎麼也不見人影。   “汪汪!”水井旁的小黑狗似乎看不下去了,向小女孩投出了鄙夷的白眼。“哼!”這可把小女孩氣地鼓起了嘴巴,杏眼圓睜,憨態可掬。   “東兒,別找了,媽媽告訴你哥哥在哪。”鄧雨越坐在樹下的涼椅上,身穿一襲婦人裝,滿臉溫柔,眼角帶著愛意對女孩說道。   “哼!”小女孩倔強地搖了搖頭。   忽然柴房門前的大草堆陣陣抖動,一道黑影猛地掠了出來,如獵犬般撲在女孩身上,把她抱了起來。   “哎呀!哥哥,你嚇死我了!”   女孩瞬間驚叫,著著眼前的清秀少年。   “哈哈哈……哈哈”   ……   藍天,白雲,綠樹,紅花。   “飛起來嘍,飛起來嘍!”   黑發少年衣袂飄揚,手牽風箏對女孩大笑著說,   “東兒,東兒,快看……小蝌蚪上天嘍!”   “好耶!好耶!哥哥真棒!哇,小蝌蚪飛得好高啊!”   豆丁般大的女孩立即興奮地蹦了起來,一個勁地向風箏奔去,那雙小眼睛撲閃撲閃的,煞是忍人喜愛。   “呼……哥哥別跑!”空曠的草坪上似乎隻剩下兄妹倆肆意追逐的身影,一個跟一個,笑聲連成一遍,青蔥如歌的歲月裡少年稚女暢快淋漓!   遠處山丘旁的村落裡,煦日的微風蕩著落葉,打著卷兒,抓拍行人的腳步,老槐樹上也偶爾傳來幾聲雲雀的悠吟,其間還夾雜著清澈的轆轤聲和婦人的搗衣聲。小橋,流水,古道,柴門半開,簷角輕抬,老人與黃狗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中,枯眼開闔,吐出幾縷白氣,隱隱地散入了空中。寧靜與平和恐怕成了這小小村落的主調色。   飛翔在藍天的小蝌蚪也是這樣,寧靜與平和,慵懶地享受著少男少女們驚羨的目光,不時地展露著自己高超的飛行技術,但見它倏然間登上雲層,倏然間掠過山煙,倏然間遁入林霧,浩浩乎如馮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這人間真是那般好!小蝌蚪幸福地想著,隨後一個鯉魚打滾又不知去了何方,也許小蝌蚪做夢也沒有想到,它的人生巔峰會來得如此之快,而死亡的號角在耳中又是那般的動聽!   “轟隆,轟隆……”   天際忽然黯淡了起來,四麵八方的烏雲開始聚籠,幾縷紫色的閃電出沒在了空中,雷聲陣陣,大風呼嘯,百樹嘶鳴,一團一團的螻蟻們急忙地奔走,各種山貓野豬胡亂地竄來竄去,村西坡壟上的農人也迅速的收工回家,婦人,老人們收的收衣服,裝的裝穀粒,小孩們也都不歡而散,各回各家。   “啪。”   少年慌慌張張,拉著妹妹不停地跑向村落,手中的風箏自然來不及收拾,被勁風一帶,嗖的一下斷了線,小蝌蚪於是真的去找媽媽了。   雨點淅淅瀝瀝地打在荷葉上,四處濺落,掉在水麵上蕩起擴散的波紋,隨後這樣的波紋越來越多,密密麻麻。   “王豐,東兒,你們可算回來了,真讓你媽擔心死了啊!”   庭院中的男人似喜似怨地說道。   “簡三叔,你怎麼也在我家?”   少年帶著女孩跨過門檻,疑惑望著   男人,緩了口氣道。   這男人是少年王豐母親的舊時同學,前些年因為賭錢借了高利貸,變賣了家產,導致妻離子散,四處飄泊,最終遇見豐母,憑著關係謀了份工作,現在隻身在橋洞下生活。隻見四十多歲的中年油膩男,邋裡邋遢,笑容猥瑣,渾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腥臭味,聽鄰居說他可能半年才洗一次澡,感覺很可信,隻是為人還算踏實,乾活從不喊累,做事也不推脫,因此常有人找他,也不至於餓死。   “嘿嘿,叔最近手頭有點緊,想找你媽借點東西。”   簡三叔猥瑣一笑,望著王豐道。   “錢?簡三叔,我家也拿不出多少錢。”   “轟……轟隆隆……”   庭院的枇杷在風雨中吱嘎搖曳,雷聲更大了。   “不不不,怎麼能借錢呢?這多傷感情啊!就想……就想借你媽和東兒用一用。”   “用一用?”   王豐疑惑地問道。   “對對,你爸死得早,雨越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簡三叔呢?最近得了天幸,遇到一個貴客。”   “貴客?”   “對,那位爺可是貴不可及啊!來頭大的嚇人,他聽說鄧雨越是這十裡八鄉出了名的美人,特意想請你媽去他家坐一坐。嘖!這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吶!”   簡三叔站在屋簷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幾縷斜風細雨吹動了雜亂的頭發,賊眼滴溜滴溜地轉,露出一臉猥瑣的笑容。   “簡三叔,我媽是不會去的,抱歉了,請您還是回去吧!”   少年倔強地搖了搖頭道,東兒隨之吐了吐舌。   “哈哈,小狗崽子還挺有骨氣的嘛,行,叔不勉強你,反正你媽現在已經在餘爺的府邸坐客了,哈哈哈!”   簡三叔望著王豐拍了拍手,爽快地一笑。   少年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抱起東兒往門口跑去,可惜晚了。   突然有身影攔住了他們,黑壓壓的一片。少年定睛一看,正是以往友好和善的街坊鄰居,他們依舊微笑著,眼神柔和地望著王豐和東兒,嘴上一邊輕聲說道:“孩子,聽簡三叔的吧!這可是大好的機會啊!”並一邊伸出手來製住豐狗崽和東兒。   “呸!壞人,嗚嗚嗚……嗚嗚”   東兒被一個鄰居拘束在懷裡,用黑布捂住了嘴巴。精致的小臉蛋不停地亂搖,眼神飽含著恨意。   啪!   王豐還沒來得及靠近妹妹,就被一巴掌拍倒,腦袋重重地叩在了地上,發出了輕脆的響聲。   “畜生,放開我妹妹!!!”   “啪!”   王豐又被踢了一腳。   “放開……我妹……妹!”   意識逐漸模糊,眼前慢慢被黑暗所籠罩。   在及將合眼的那一刻,他看到了……   簡三叔一如既往猥瑣的笑容,以及街坊鄰居們和悅的目光,以及那死掉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