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聽了,深覺天塌下來了,小手緊緊捂住嘴,連著後退了幾步,方穩住身子,死死地盯著彩霞,認真道: “彩霞,咱們是府裡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 “這種事,你是知道的,太太眼裡不容沙子,開不得半點玩笑!” “若有一點假話或是疏漏,太太怪罪下來,別說是你我,就是二夫人也是吃罪不起!” 彩霞是王夫人房裡的大丫鬟,賈母離開梨香院後,就是王夫人接手照看賈代善。 梨香院內裡情況如何,除了王夫人,屬她最清楚了。 彩霞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此事開玩笑,再說了,散播賈代善是生是死的消息,於彩霞而言一點好處也沒有。 鴛鴦如此說,倒不是她不信任彩霞,實在是榮國府承受不起失去賈代善,或是怕賈母受不了。 鴛鴦剛還陪著賈母在梨香院伺候,怎麼才過了一會兒,人就沒了呢? 彩霞臻首輕搖,連連否認,握著鴛鴦的手道:“我的好姐姐喲!這種事,小妹躲還來不及呢,哪兒還有心思和你說笑?” “鴛鴦姐姐,夫人醒了,喚你過去呢!” 鴛鴦回首看了眼,見是傻大姐兒喊她,勉強笑著應了聲,“知道了,我這就來。” 幾句話打發了傻大姐,鴛鴦回身來著彩霞的小手,道: “好妹妹,你先回二夫人,就說‘太太知道了’。” 彩霞聽了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這般也好,賈代善是府裡的擎天柱,他薨逝了,賈母是何等的傷心,自不必言語。 由自己進去向賈母告喪,不說遭池魚之災,她肯定不會給自己好臉色,何苦受著冤枉氣呢? 既然鴛鴦願意代勞,這份情誼,今日全社領了便是,來日還她無妨。 這也是大家族世仆的生存之道,今日你幫我,明兒我幫你,別人好不好不知道,隻要你好我好就萬事大吉。 送彩霞出了榮禧堂,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鴛鴦長嘆了口氣,跺了跺腳,轉身往暖閣而去。 這時,賈母已經醒了過來,滿是溝壑的臉上掛滿了淚痕,拉著琥珀的小手,嗚咽道: “好丫頭,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斧鉞被風吹折了,想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還沒說完,賈母就看見鴛鴦走了進來,撇了琥珀問鴛鴦道: “鴛鴦,我身邊的丫頭,屬你會解夢,你快給老身說說,也好讓我放心……” 聽了賈母說的夢,鴛鴦臉上一陣猶豫,不知該不該把賈代善薨逝的消息告訴她。 鴛鴦定了定神,心道,終究是紙包不住火,由他去吧。 她一邊扶著賈母靠在軟枕上,一邊強顏歡笑道: “太太,那是老爺和您道別呢!” 道別? 剛給賈代善喂了遼東野山參烏雞湯,藥膳就是見效快,也不能讓賈代善下地走路啊! 再說了,榮國府就是賈代善的家,他還要往哪兒去? 難道是回金陵老家? 可,神京到江寧,不說中間隔著山山水水,就是幾千裡地,也不是他一個重病之人承受的。 賈母心底疑惑,拉著鴛鴦嫩滑的小手,急切道: “好丫頭,可是吉?” 還吉呢? 賈代善都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鴛鴦含著淚水,無力地搖了搖頭,苦笑道: “太太,剛才二夫人派人來報,說,老爺薨了……” 賈母聽了,雙眼無神,淚水無聲從眼角滑落,喃喃道:“薨了?” “薨了!” 忽地,賈母抬起頭來,猛地一把推開了鴛鴦,瞪著一雙渾濁的眸子,惡狠狠道: “該死的小蹄子,你胡說!” “國公爺是不會……” 說著說著,賈母掙紮著要起身,鴛鴦也跟著哭,道: “太太,剛才二夫人派彩霞過來通稟,” “奴婢見您好容易睡下了,才沒讓她進來。” “老爺確實薨了!” 賈母如何受的了,嘴裡胡亂嚷,隻覺天塌了,“國公爺,你怎麼去了,” “怎麼就這般狠心,拋下我一個人在世上無依無靠,叫我怎麼活呀,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