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帝登基後,他身邊伺候的人也不例外,一個個飛上枝頭變鳳凰。 其中,尤以夏守忠爬的最高,一下子升為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東廠,號稱“大內次相”, 監督天下文武百官,連天子親軍——錦衣衛也聽其驅使,權柄僅次於司禮監掌印太監、六宮都總管戴權。 真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現實版。 夏守忠久在泰康帝身邊伺候,知道他急於鏟除勛臣,收回兵權和財權,真真做個口含天憲的實權皇帝。 夏守忠上任後,秘密在開國勛臣府裡,撒下無數探子。 神京這一畝三分地,沒有能瞞得過他的耳目。 但,現在情況有變,萬不可操之過急。 太上皇病愈後收攏老臣,此刻不是鏟除賈家的時機。 夏守忠斟酌了下,緩緩道: “啟稟皇爺,倒不是什麼大事。” “隻是榮國府二房故弄玄虛,夥同清虛觀的張真人胡亂編造出來的。” 泰康帝眉頭緊皺,王夫人私下搞噱頭,除了遭皇家忌憚,給夫家招禍事外,能有什麼好處? 簡直愚蠢之極! “皇爺有所不知,寧榮二府雖親如一家,同氣連枝;但,內裡齷齪事不斷。” “不過是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外人無人得知。” 夏守忠侃侃而談,將寧榮二府的恩怨一一剖析,道盡前因後果。 原來平常人家的爭鬥,絲毫不差皇家的奪嫡之爭。 為名,為利,可謂是機關算盡,生下多少禍端。 得泓熙帝(太上皇)暗示,賈家逐漸放下兵權,由武轉文,終於在賈敬這代扭轉乾坤,得以東風壓倒西風,回歸正朔,以寧國府為尊長。 到了賈玳這代,西府更是全麵衰退,同為“二爺”的賈玳,已是朝廷四品大員, 而,二房掌權西府的“二爺”賈瑁(賈寶玉),還是個混在女兒堆裡的六歲稚子。 王夫人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又有賈母暗中推動,這才有了“賈瑁銜玉而誕”的大戲。 隻是,賈母萬萬沒想到,王夫人大膽自此,編造的“神跡”太過頭了,鬧得滿城皆知。 泰康帝得知前因後果,哂然一笑,“朕就說嘛,天底下哪有許多奇異事,無非有人包藏禍心,‘弄鬼’!” “聖明無過皇爺!” 夏守忠笑著恭維了句,裝作沒聽出裡邊的深意。 泰康帝本是庶出,其母李太妃尚在,人都說,母憑子貴,他已是人間帝王,他的生母也該登上皇太後之位,才合乎儒家禮法。 是以,泰康帝先後多次上書太上皇,請求冊其母為“皇太後”。 可,太上皇一直不同意。 李太妃年過五旬,看著柔柔弱弱,人畜無害,卻是個不好相與的。 她明著什麼事不做,什麼話也不說,隻是在自己寢宮裡吃齋念佛; 但背地裡搞的小動作,亦是如王夫人一般,荒唐可笑,太上皇看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搞得泰康帝很是被動,再沒臉麵請求太上皇冊封她,也不敢去李太妃宮中,害怕看到她哀怨的眼神。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泰康帝感懷了片刻,就有壽康宮裡的一個小太監來報: “啟稟皇爺,老皇爺聖體大愈,明年初春,這就南下江寧祭拜祖陵。” 泰康帝擺了擺手,示意小太監退下,自己知道了。 心底卻是冷笑,什麼祭拜祖陵? 不過是找個借口南下遊玩罷了,當別人不知? 太上皇在位四十五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期間更是發兵收服了遼東,逼迫高麗國來朝。 文治武功樣樣為人稱道。 但,他幼時出身在江寧這等繁華地,登基之後,先後六次南下江南遊玩。 這次又是故技重施。 反正用不著國庫出錢,自有江南甄家迎駕,且由他去吧。 正好趁此良機,朕徹底整編好京營,到時候,自有道理。 泰康帝冷笑一聲,招來夏守忠,道: “大伴,去給王子騰傳個口諭,別人朕不放心,莫讓人看見了。” “就說,朕的意思,讓他這幾天按兵不動,莫和賈玳以及其他勛貴起了沖突;” “京營改革的事且放一放,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等太上皇南下了再說。” ………… 經過榮禧堂奪嫡事件,不知賈母是犯了天譴,還是觸怒了賈家列祖列宗,當天夜裡就病倒了, 連邢夫人過門的媳婦茶都沒吃著,近些日子吃了幾劑,張太醫祖傳的密藥,這才好些。 半夢半醒間,陡然聽到房裡大丫鬟,小媳婦竊竊私語, 口耳相傳府上的一件奇事——說什麼通靈寶玉,先玉而誕,天生富貴之類的話兒。 賈母右眼直跳,心頭不好,暗道:老二家的又鬧什麼幺蛾子了? 連忙喊了琥珀來問,“好丫頭,你鴛鴦姐姐呢,府裡最近生了什麼事?” 琥珀快步走了過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連忙將賈母扶起,靠在軟枕上,笑著回道: “鴛鴦姐姐去二太太房裡領月錢去了。” “老祖宗,大喜事呢!” “原來,咱們家瑁二爺落草的時候,口裡銜了一塊美玉,上麵還寫了好多吉祥話,” “院子裡好多丫鬟、婆子,爭著去看稀奇呢……” 賈母臉色越來越黑,琥珀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無助地搓著衣角,仿佛像個做錯事了的小女孩。 “這是怎麼說的?” “從沒聽他老子娘提起,瑁哥兒落草時,口裡銜了塊玉呀?” 賈母發問,琥珀一臉上一囧,把鍋甩了出去,“說是玉石當天就送到了張真人那,在元始天尊座下供奉。” “至今已有六年,最近才取回來,在佛堂裡鎮著,保佑老太爺多活了這幾日。” “奴婢也是聽府裡的小丫頭子傳的,許是聽錯了,也未可知!” 賈母一聽,心中早就搞清了前因後果,不過是後宅固寵的陰私手段。 寶玉這等祥瑞,隻有皇家才能出,那是他們臣子家,能享受這等福澤的? 謀逆之事,上下遮掩,才剛過去,自家又鬧出這般動靜,大魏天家怎麼想? 禦史言官豈不群起攻之? 老二媳婦,糊塗呀! 想到這裡,賈母心裡一陣後怕,再也坐不住,忙命人把王夫人喊過來問話。 好在王子騰當過右副都禦史,有他幫忙彈壓,料想無甚大事,不然賈母非得大義滅親,令王夫人暴死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