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珍珠已是餓急了,小臉上掙紮了一會兒,便挺不住了。 小心地看了賈玳一眼,試探著在他的下首坐了下來,捏起筷子小口吃著菜肴,暗道: “是老爺教我吃的,可不是自己不敬,要壞了守規矩。” 見此,傅試麵不改色,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手裡的筷子,像賈玳一樣光吃酒,不動筷夾菜。 同個丫鬟一桌用膳,傅試還丟不起這人,將來若是進入仕途,被同僚知道了,還不笑話死。 今日辰時,傅試攜了書童,坐著馬車,便到了榮國府,連著早膳、午膳兩頓都沒有吃, 隻是在夢坡齋等候的時候,偶爾吃了幾塊糕點墊吧肚子。 現在雖不至於說是餓急,但他的肚子,卻是已經癟了下去,正鬧革命呢! 酒過三巡,傅試仍是沒找到合適的切入點。 僅憑五十兩銀子,一點子小恩惠。便想求賈玳替他謀個一官半職,怕是不太可能。 也不知過了多久,花珍珠滿意地放下筷子,打了個飽嗝,垂下頭,紅了小臉。 賈玳抿嘴一笑,幫她倒了一杯茶水,遞到跟前,“可還要添點?” “今日,你直管放開了肚子吃好,喝好。不用擔心銀錢的事。” “這點子小錢,對傅世兄家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還是付得起的。” 花珍珠小臉一紅,輕嗯了聲,喝了幾口茶,才略好些,便站起身來,乖巧地立在了賈玳身後。 傅試聽了這話,一口老血差點噴出,本公子請的是你,不是你的丫鬟。 傅試隻敢在心底腹誹,卻是不敢說出口,他家亦是有些根基的,自然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賈玳,便是他家惹不起權貴,更何況,他還有事求著,吃罪不起。 賈玳話音落下,傅試笑嗬嗬跟在後麵,附和了幾句。 顯然,傅試也是看出來了,賈玳對這喚作“花珍珠”的小丫鬟,觀感很不錯,說幾句客氣話,誇贊幾句又不會死。 賈玳好笑地看了眼傅試,“好酒好菜,讓傅世兄破費了。” “不過,想來定是物有所值的。” 賈玳一口悶掉黃酒,起身走到窗邊。 從這裡,可以遙望到寧國府和榮國府,難得的繁華之地。 但,屋簷下盡是衣不遮體之人,吆喝著賣兒賣女,或是賣身藏父什麼的。 泰康帝秉政的這兩年,不是大旱、就是雪災。 最近,流民聚集神京,邊關又是蠢蠢欲動,朝野怕是又有大事要發生。 神京便是這漩渦的中心。 新老權貴交替之際,黨爭尤為激烈,想要太平,安心過日子,亦是妄想,還是早日離開,南下才是。 聽說,太上皇亦有南下江南遊玩之意,定是和自己一般,打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算計。 揚州? 今年,林妹妹有六歲了吧? 賈敏也快挺不住,香消玉損,仙逝揚州城。 紅樓劇情,亦是開鑼待急。 良久,賈玳長嘆了口氣,轉念又想到金陵,將來會發生的一件奇事,心思一轉,道: “傅世兄,你覺得這江寧縣令之位,如何啊?” 江寧縣, 乃是江南金陵省應天府的首縣, 原為大魏京畿所在,繁華異常, 最是一等富貴風流之地,亦是金陵四大家族發家的祖地。 其父母官,按製從六品,和賈政的工部主事相當。 一個肄業的國子監監生,此生仕途的頂點,能出任一縣父母,已是祖墳冒青煙。 遑論, 一出仕便能官居從六品,在大魏朝除了蔭恩,別無他法。 那,豈不是說…… 傅試已不敢再往下深想! 老天開眼,餡餅終於砸到他們傅家了。 傅試一掃心頭不快,麵上大喜,跪地道: “若是能如此,晚生感激不盡,將來必有厚報,願效犬馬之勞······” 倏地,賈玳轉過身來,眸子裡精光湛然,像是一頭猛虎鎖定了獵物,“傅世兄可知,江寧縣是何地?” “晚生……” 傅試心頭一顫,喃喃自語,賈玳問的,定然不簡單。 賈玳臉色轉冷,眸子裡的不屑怎麼也掩藏不住,“江寧者,龍盤虎踞,王者形勢之地也。” “賈、史、王、薛四大家族,托庇之所。” “這四家,尚有許多族人在江寧討生活。” “人多口雜,一大家子總是不可避免,出一二個不孝子孫。” “故而,江寧縣這等要地,王帥和本將軍認為,還得有個可靠之人在此為官,造福一方才可。” “傅世兄若是空口白話,憑三言兩語就想得了去,怕是不行。” “以王帥手段,今日能讓你坐上江寧縣令之位,明日亦可輕易拿下。” 傅試聽了,心下一沉,他是想攀高枝往上爬,成為一方大佬不假。 但,不想淪為賈史王薛四家不肖子弟的保姆。 將來,若因此事,被政敵抓住了首尾,豈不是一朝跌落,爬得越高摔得越慘麼? 傅試一時左右為難,深悔之前,把世家大族子弟想的太簡單了。 賈玳也不著急,擺擺手,“傅世兄且回去慢慢想。” “不過嘛,江寧縣令空缺日久,許多人都盯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已視為盤中之物。” “且,本將聽朝中古舊所言,禮部侍郎顧秉鈞大人,業已向朝廷上書,起復舊臣,” “若是,世兄現在不動手,怕是遲個一二天,很快便會被外人得了去,到時切莫後悔……” 言畢,賈玳招呼花珍珠一聲,便要離開小酒樓雅間。 還沒說完呢,將軍為何急著離開? 好容易釣到大魚,傅試安肯錯過,他家原就是爆發的,慣是膽大。 深知, 朝中有人好做官之理。 隻要, 能往上爬,沒有什麼是傅試不能失去的了。 連賈政這種腹中沒半點墨水的草包,傅試都硬著頭皮捧著。 現在,隻是照顧賈、史、王、薛幾個家族不孝子孫,不就當保姆嘛,又有何不可呢? 想明白這點,傅試連忙追了上去,拱手道: “此事,還請世兄勉力周旋,晚生自無不可,將來成了,定有厚報。” 賈玳腳步不停,噔噔下樓,“什麼厚報不厚報的?” “咱們兩家乃是世交,何須這般見外?” “互相照應自是應該,說什麼謝不謝的,沒得傷了彼此的情分!” “不幾日,便有好消息傳來,傅世兄大可放心,好生等著,切莫外傳,省得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賈玳和花珍珠的身影,就在小酒樓樓梯間消失了。 傅試心中頗為感慨,一邊往回趕,一邊品味著賈玳話裡的意思,但更多的是羨慕。 何時,自己也能像賈玳這般,操他人之福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