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賈玳是自己人,花廳裡,一眾揚州鹽商,頓時鬆了口氣,隻覺石頭落了地。 接著奏樂,接著舞的快活日子,他們又可以繼續了。 在揚州,沒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 約定好,明日一起去祭奠賈代善、賈代化、賈敷的英靈後,眾鹽商便分別找了個借口,先後告辭,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黃家。 黃秉文一一送罷,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臉色變得陰沉可怕,心底無名之火亂竄。 賈玳,怎麼會是自己人呢? 賈家不是一早便投靠了泰康帝嗎? 怎麼會這樣? 我等設計暗害了他的小姑,還有賈府的姻親——林家,此仇不報,可不是勛貴做派! 為何會如此? 黃秉文抓耳撓腮,怎麼也想不明白其中的要害。 更重要的是,賈家和勛貴集團和解,不內鬥了,重新站在了一起。 那麼,他支持的官僚,怎麼有機會上奏朝廷,言說,不與民爭利,削減鹽稅,合理分派邊關鹽引? 真是頭疼啊! 黃家幾代圖謀,辛苦謀劃,豈不毀於黃口小兒之手? 不! 絕對不行! 黃秉文揮筆急書,將此間發生的變故,詳細寫明,連夜派人給顧秉鈞去了消息,他才降降睡去,在外書房湊合了一晚。 不說,黃秉文如何勾連顧秉鈞,且說,賈玳一路沿運河南下,騎馬行了二十餘日,實在難受的緊,身子骨像是散架了一般,便棄馬登船休息。 才從花珍珠口中得知,秦可卿被邢姨奶奶收為義孫女,留在身邊教養了多日,也跟著官船南下,有點水土不服,頭暈的厲害。 賈玳一麵令賴升進城,尋大夫給她瞧病,一麵暗想,邢姨奶奶是何意? 莫非,也是同賈母一般,往自己房裡塞女人,以便控製寧國府內宅? 隻是,秦可卿生的這般貌美,小爺是笑納呢,還是笑納呢? 賈玳摔了摔腦袋,將心中雜念拋去,此刻秦可卿命懸一線,還是救她小命要緊。 “大夫,如何,我這小妹可是無虞?” 秦可卿的船艙布置的甚為華麗,各個角落點滿了燭火,一閃一閃的,像是天上的小星星, 映照在秦可卿雪白的小臉上,如病西子一般,更添了一份嬌弱,惹人憐愛。 大夫時而皺眉,時而搖頭,賈玳的心都快要碎了,好好個美人兒,他都沒來得及品嘗一二,便要香消玉殞在麵前。 這是何等地殘酷? 這大夫,本姓陳,乃是揚州城裡,十裡八鄉有名的婦科聖手,見賈玳生的這般富貴,不肯教他小瞧了去,定要瞧的仔細方可。 一時把脈,一時又教人扶起秦可卿,讓他瞧瞧臉色。 過了一時三刻,陳大夫才搖頭晃腦道: “貴府小姐並無大礙!” “隻是北人南下,有點水土不服,加之多日滴水未進,便有些體虛,營養不良之癥。” “加之,剛才又食了大補之物,這才加重了病情,昏死過去。” “今兒幸是遇見了老夫,否則,再過幾日,便是藥石難救!” 陳大夫一麵說著秦可卿的病情,一麵手寫了一副藥方,遞給賈玳,叮囑道: “官爺,且按老夫開的藥方抓藥,不過二三天,便可大愈。” 說著,陳大夫提起藥箱,招呼小童便要下船離去。 好個杏林聖手,不論貧富,皆是一般看病,不謙不卑,令人敬佩。 “陳大夫且留步。” 得知秦可卿並無大礙,賈玳心下高興,喚了賴升取了銀子,便要重賞。 “賴升,取十兩銀子來與陳大夫。” “另外,今日已是晚了,路上不太平,且令李逵,派一小隊騎兵,護送陳大夫會家。” 陳大夫聽了,卻是唬了一跳,連連擺手,道: “不了,不了!” “我揚州政治清明,人煙繁盛,商賈往來,富裕非常,路不拾遺。” “不必勞煩大人派兵護送。” “再說,江南太平日久,陡然見了北方大兵,難免鬧的雞飛狗跳,惹人遐思……” 軍兵護送,連大魏朝的文官,都喜歡這陣仗。 區區一個小民,焉有拒絕之理,豈不聞,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之理乎? 隻是,陳大夫拒絕了,賈玳也不好拂人好意,趁著空當,又問道: “我有一小姑,亦是北人,來揚州半年有餘了,也是說什麼水土不服。” “陳大夫可有良方?” 陳大夫聽了,心頭一顫,暗道,他說的小姑,該不會是賈敏吧? 忽地,遙望到船頭的賈字旗, 陳大夫頓時臉色大變,心沉到了穀底。 賈敏、林墨玉,便是他下的藥。 難道,事發了? 不及收下銀子,陳大夫便攜了小童,狼狽地下了官船,失魂落魄地登上馬車,往黃家去了。 賈玳看的疑惑,卻沒多想,隻當陳大夫不喜權貴罷了,便隨他去了。 “老爺,小的剛才路過珠大爺、璉二爺的大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裡麵燈火不明,黑漆漆的,” “小的不放心,便問了隨船伺候的小廝,他們皆是支支吾吾的,不肯細說。” “小的略施手段,有幾個年輕的,支撐不住,便招了。” “說是船隊一停,珠大爺、璉二爺,便一道去了城中,說什麼會老友……” 賴升語調越說越低,顯然,他也不信,賈珠、賈璉二人夜間離船,是去會什麼老友了。 經過二十餘天的相處,賈玳早已知道,賈珠和賈璉皆是好色之徒,一路上憋的久了, 如今,來到揚州這等風流之地,豈不去品嘗一二? 隻是,賈代善之靈在此,他們便這般放蕩,若是被外人抓住了首尾,可如何是好? 賈玳吩咐賴升,帶人去到城裡,將賈珠兩兄弟尋回。 沒一會兒,賴升便去而復返,道: “老爺,揚州知府劉大人遞上名帖,說,明日攜一眾揚州大小官員,以及廣大士紳瞻仰英靈。” 賈玳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這一路南下,幾千裡地,沿途官吏,皆是前往吊唁,賈玳的官船上,已是裝滿了他們送的金銀珠寶。 他收獲的不僅是錢財,還有賈府立足大魏朝,七十載的人脈關係。 隻是,賈珠瞧不上,專心科舉一途;賈璉慣是會享受的,不諳政事,一切白白便宜了賈玳。 是以,對於劉知府明日要來祭拜的事,賈玳隻當平常。 安置好秦可卿,已到了三更天,賈玳回房,給江寧的世交各去了一封信,便草草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