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紮敦河畔(1 / 1)

博彥塔拉 喜旗大牛 3198 字 2024-03-17

他們到達舒都縣城的之後,自己的親舅舅、舅母,還有自己的父母才看到鄂永興已經死了,舅舅舅母是悲傷的,孩子的奶奶,李博彥的外婆,八十多歲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前因後果知道後,舅舅舅母開始什麼都沒說,但李博彥也清楚,舅舅家多待一刻,舅舅舅媽對他的恨意也會多一分,趕緊躲出門外了。   說起來,李博彥將近五年沒回過家了,這還是家裡的妹妹端陽講的。   晚上就是一頓便飯,沒有接風洗塵,沒有一家人久違的歡樂。圍坐在這裡的人,父親,妹妹,妹夫,還有他一個。   他也是第一次看見他的父親,一個看著有點熟悉,又無比陌生的人。熟悉在於特別像他認識的一個人。   “我哥把我從水裡撈起來的時候,很多事我記不得了,怎麼努力的想也想不起來。”   “那就多聽我們講講吧,你總會想起來一些。”   那一個晚上,父親和李博彥躺在一張炕上,跟他講了很多趣事,曾經在矢韋山的林海深處,他和端陽的父親,還隻是森林中的一個普通伐木工,日子過得苦,但是父親讓他們他們有著一個幸福的童年。經過父親的努力,從崇山峻嶺中搬出來,上了學,有了文化,直到他五年前決定獨自出去闖蕩。   也是五年前的一個夜晚,父子之間依然為了這個問題爭吵,父親其實心裡擔心孩子,孩子心裡其實把父親當做了榜樣,相信自己也行,終究拗不過孩子的意願,同意了孩子的請求,孩子去了京城。   妹妹也是在這之後嫁的人,可惜找的這個男人瘸條腿,還沒事總拳腳相加。至於母親,在兒子的生死未卜和妹妹的婚姻不幸中憂思成疾而去。   講到圓月高懸,油燈漸暗,父親困了,逐漸睡了。但是李博彥卻是忍不住熱淚盈眶,心情很復雜。   第二天,他到白事店鋪裁了幾尺白布,重新到舅舅家,他要給他表哥披麻戴孝,守靈送靈。這時候舅媽已經病了,舅舅在前後忙活,看著李博彥如此,什麼也沒說,沒有攔他。   舅舅鄂輝,是縣府農政司的公職人員,日子相對清苦,但是在縣衙裡總能說上話。兒子去世,少不了賓客來往。葬禮第三天,縣令來拜訪,看見守靈的李博彥,問起他。舅舅回答:“這是犬子舍命救下的,舍妹的獨子。”   李博彥不可能聽不出這話裡有多少酸意,不過按照他的理解,這時候不拿出一個誠懇的態度肯定不行。他必須在這個狹小的靈棚裡,他哥哥的棺材前跪上7天,並且以後也要像做親兒子的一樣補償他舅舅舅母。   他知道他現在所想的叫“責任感”,不過想容易,去做得付出極大的勇氣。   這算是他擅自決定,不過這幾天以來父親沒有反對,沒反對,就算認可了罷!   縣令看了看守靈的李博彥,說:“令郎和他長得真像,學識如何。”   舅舅把他的情況如實講了,不過縣令什麼也沒有表示。   李博彥在靈棚裡隱隱聽到靈棚外他們談論的內容,說是戰事將起,又要征兵雲雲,原本李博彥悲痛的心,又沉重了起來,去打仗的生死未卜,留在家裡的老幼婦孺又不能維係生產,隻有徒增消耗,但是,就在嶺西一帶,本國和矢韋汗國劍拔弩張,矢韋的統治者們盯上嶺西這片水草豐美物產富饒的土地,而他們宣稱奪回的“發源之地”在這大矢韋山中。仗不可避免地會搭起來,縣令愁,又一輪征兵。   縣令走的時候,又看了看靈棚裡守靈的李博彥一眼,搖了搖頭,走了。李博彥也明白什麼意思,他回來的不是時候,但總會來。   七天停靈,摔盆,拉到南山上下葬,無外乎這些儀式。   ……   深冬很快到來了,拉爬犁跑買賣的多了起來,李博彥也加入其中,在貨棧給人扛活,掙個零子兒。又額外找一處書塾,幫人教書,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學的這些東西,但四書五經,經史子集,濟世道理卻是張口就來且頭頭是道。縣令推薦他到鄉學去教,並給予一筆豐厚的薪水。其實以父親那不太豐厚的家底,兩個人緊緊巴巴過日子還是綽綽有餘,但李博彥不會啃著家裡的。   得了錢,拿回家交給父親,又留出一份交給舅舅。   貨棧有兩三個扛活的,都是李博彥的故交,好多年沒見,但是李博彥卻不認識他們,人家問起他,他實話實說失憶的事,但人家沒覺得什麼,活乾完,便在大街上找尋酒肆喝酒。   一個叫包德的,說到過去的事,問他“還記得嗎?私塾求學的時候,我們在背後偷襲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把你頭上套上麻袋,摁在地上一頓踹……”   李博彥睜大了眼睛,但接著搖搖頭。   另一個叫翟東的,馬上打住他:“你快別說了,這不少年時開玩笑嗎……你別往心裡去就好”。   怎麼可能不往心裡去……換別的早就起身乾起來了,不過比起接下來的征兵、戰爭等等,現在說的這些反而都是小事了。   兩個酒友看著李博彥的神情,有點奇怪,不敢說話了。李博彥把從舅舅和縣令談話中聽到的這些事講給二人聽,不過兩位酒友卻一點也不奇怪。   “喝吧……可能是咱們最後一頓聚了。”翟東。   “說那麼傷感乾什麼……官府也沒說什麼時候會征。”包德寬慰道。   “之前已經征過一批了,沒想到,仗還沒打,又要征一波,這是準備打一場大的。”翟東說。   “你知道麼?有些人家已經準備逃了,不過官府下了死令,誰敢逃征,便全家收監。最後啊——也逃不過全家上戰場的命運。”包德補充到。   李博彥陷入沉思,突然問他倆:   “征兵你們去嗎?”   “你想送死麼?”   “但是誰都不去打仗,敵人打進來,我們的人頭豈不是還得落地?上戰場博得一個英雄的名聲,不然你們想當亡國奴一樣屈死啊?”   “嗬嗬。”包德臉上掛著不懈。“我們沒你那麼崇高。”   “就是。”   李博彥不說話了,他沒法接這個話茬。話不投機半句多,多寒暄幾句,他們也就散了,回了家,一個更大的事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