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久錫直愣愣看著杜春霞的眼神,讓春霞覺得很不舒服。 “啟稟大人,民婦是呼倫郡舒都縣人氏,罪人李博彥之妻。”春霞申明自己的身份。 “哦。”陶久錫敷衍地答應著,剛剛他和李元燧長長的爭辯似乎與他無關。 “那個,你——該怎麼著就怎麼著。”陶久錫指著那官差,隨便指示了句。 兩位大人物騎馬而去。 李端陽沒見過這大場麵,他覺得杜春霞跟一個衣著精美華麗,仆人簇擁成群,非富即貴,可能權勢滔天的人爭辯,太瘋狂。 “嫂子,如果人家怒了,把咱倆下大獄咋辦?”端陽擔心 “你哥他戰友跟我講過,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就是雍都王的世子。” “雍都王?” “你哥給我講過,這個人現在比皇帝厲害。” “啊?那你這……” “怕他?下大獄就下唄,咱沒殺人防火,哪兒就殺頭大罪?進牢裡他還得管咱飯。就是苦了他——”春霞又哄了哄他的兒子。 端陽隻覺得後脊背發涼,他看著春霞從容不迫。 別說端陽,看押她們的官差,都在旁邊默默地捏把汗。 半夜,從上京北行的撫遠的貨船啟程了,官差押著春霞和端陽兩個女人,以及春霞的兒子上了貨船。 當船起錨,緩緩啟航,站在船邊的春霞注意到,那個陶久錫騎在馬上,注視這他,目送他離去。 春霞知道他就是禦史大夫陶林的長子陶久錫。但是對他直愣愣的眼神,春霞感到很不舒服。 …… 目送完春霞離去的陶久錫調馬頭返回的路上,遇到了專門等著他的李元燧。 李元燧問:“你對那罪人婦可真上心。” 陶久錫說:“那是我的事。” 李元燧問:“你是喜歡上她了?她可是戴罪之身,而且孩子都一歲了。” 陶久錫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誒呀,你不懂!” 李元燧:“好好……你個玩世不恭的公子的心思我不懂。” 陶府裡,禦史大夫陶林的臥房中。陶林從一個櫃子的深處拿出了一副畫,展開在他的床榻上——借著月光,我們可以看清那畫上女人的模樣,和杜春霞七八分相似——陶林默默地看著畫,眼淚緩緩地流了下來。 他卷起他睡袍的袖口,輕輕拭去他眼角泛起了淚花。我們目前不清楚,這眼淚中,隻是思念,還是又多了一分愧疚。 陶久錫回到家中,當他路過父親的臥房,看著父親的臥房沒有?亮燈,一片昏昏沉沉,他其實很想告訴父親,今天遇到了和父親那兒畫像上極其相似的女人。那時的父親也如現在,捧著畫,凝視著,默默地流淚,陶久錫無意中看到了這一幕,父親於是告訴他,畫上的人,是他的母親。 作為一個禦史大夫,三妻四妾少不了的,子嗣成群是不可避免的,陶久錫和現在的長房夫人關係很微妙,就是表麵上的和藹和關心。他的父親在朝中博得一個“剛正不阿”的名聲,但他確是上京城最有名的“浪蕩公子”,但誰能明白,這“浪蕩公子”的外表,不過是他保護自己的偽裝。隻有越“浪蕩”,越不能讓府中的其他人起疑心。 陶久錫心裡,其實最渴望母愛,那父親畫中女人的眼神,清澈又純粹,他看到的春霞,便也是如此,尤其當她和李元燧針尖對麥芒爭辯的時候,那眼神就更是如此了。 不過,陶久錫還是覺得可能是湊巧了,所以他決定把這件事埋藏在心裡。 …… 李元燧回到雍都王府,他需要抓緊時間睡一會兒,第二天一早他還要和上京各衛主官會麵,商談事宜。 不過,李元燧睡不著了,他現在腦子裡都是那女人爭辯時伶牙俐齒的模樣。 “他男人是鄂景洲手底下的一個縣令,那個人作為縣令卻叛變了……”李元燧想著,他隻覺得,這是一個讓鄂飛為他所用,或者說,為皇族所用的契機。 第二天早上,他到雍都王處照例請安的時候,說了他的建議,就李博彥叛逃的問題,對鄂飛發一道警告的命令,起旁敲側擊的作用。雍都王同意了,讓李博彥以皇帝的名義發這道敕令。 對於上邊的想法,鄂飛心知肚明,當送命令的府吏一到,他直接躲在營帳中裝病。是佟盛接的旨謝的恩。 此事達不到要挾效果,於是李元燧又用下一個辦法,他決定借李博彥“叛變”事件逼迫鄂飛移交臚朐、大雁、黑山頭三鎮下屬的各縣政務,李元燧自知這些下屬縣是鄂飛糧餉重要的來源,斷了他的後路,他也許為了糧餉的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選擇向朝廷,甚至是李元燧“求饒”,他或許可以由此拿捏鄂飛為他所用。 李元燧又以皇帝的名義下詔,責令呼倫郡同臚朐三鎮七天內交接好藩鎮屬縣政務的問題。派去交接的幾乎所有官吏全都吃了閉門羹。鄂飛這時候上書,說接管的話朝廷應當補償,而且朝廷應當派兵來接管上述縣的防務。可是三京的衛戍部隊,習慣了天子腳下,習慣了養尊處優,誰樂意動?關鍵誰也不想送死。 最後不到一個月,朝廷仍下詔湖北、臚南等七縣仍為臚朐三鎮所轄。 李元燧對鄂飛這種“土皇帝”做派恨得牙根癢癢。這時候鄂飛上書參奏雍都王府兩個屬官“不顧大局,為一己私利,狐假虎威,亂下命令……”,又惹起朝中官僚士人的大肆攻擊。 李元燧還是太年輕了…… 就在杜春霞李端陽他們幾個人坐船又徒步又坐船即將登上鯨島的時刻,雍都王不得不先是做出令李元燧閉門思過,後令李元燧左遷到鯨島節度使處任總旗的決定,以安撫朝中士人官僚的怒火,並盡量穩住臚朐三鎮,不讓他們造反。 李元燧在一個早晨默默地出發了,沒有帶著仆從,隻一人一馬一褡褳一把刀,就上路了。 出上京城郊外不遠處,後麵一個人快馬加鞭追了上來。 “九錫?” “你不是要去鯨島麼?我陪你。做你的私人參軍如何?” “我這級別哪兒配用參軍?” “做你手底下的兵如何?” “不是,為什麼呀?” “路上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