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將作監走水了!(1 / 1)

衛滄麵無表情地盯著他,聲音中也聽不出什麼情緒。   “念,念完了”   似乎是覺得自己念完了,沒理由低人一頭,刁元駒的腰板又挺直了起來。   “還有個日期沒念呢。”   這胖頭蛤蟆不開眼往槍口上撞,衛滄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短短一句話,就把刁元駒挺直的腰板又打彎了過去。   現在衛滄是他的上司,形勢比人強,刁元駒隻能用乾巴的聲音將日期也念出來。   “念完了?”   聽到刁元駒念完了日期,衛滄還是麵無表情地盯著他,聲音中依舊聽不出什麼情緒。   “念完了!”   刁元駒這回學聰明了,先仔細看了一遍公文,確認沒有遺漏,這才挺直腰板回答,聲音也大了起來。   “掌印統管本衙吏人,掌印吏的任命自然是要通知到各位吏人,正好你來了,我這裡還有點事情,你就幫我把這個消息傳下去吧。”   還未等刁元駒有所回答,衛滄又補充了一句。   “你在將作監德高望重,你親自去念給他們聽吧,你們幾個在旁邊看著,免得他念錯了,讓監裡麵的人誤會。”   “這……這不妥吧,我手裡還有事情乾?”   刁元駒剛想拒絕,眼睛就迎上了衛滄戲謔的視線。   “有事情乾就能踹將作監倉案的大門?將作監監正都沒乾過這事情吧?刁元駒,你好大的官威啊!”   任誰都聽得出衛滄話語裡的陰陽怪氣,但是刁元駒那有坑的腦子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平時這種不占上風的時候,這胖頭蛤蟆就應該把自己的通判親戚搬出來了,但是他一想現在衛滄後麵站的是胡大尹,整個人頓時就蔫了下來。   通判作為一州的二把手,上麵就是知州,而知州理論上的頂點就是中都府尹。   現在中都府尹是誰?   權知中都府的胡汝成胡大尹,這位爺正擔著將作監的差,這張任命文書也是這位爺寫的。   他現在要是敢跟衛滄杠起來,那就是不給胡大尹麵子。   他打的是衛滄的屁股嗎,他打的是胡大尹的臉!   刁元駒雖然長得像個蠢蛤蟆,但是能活這麼多年,肯定也是知道誰能惹誰不能惹的,隻能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帶著狗腿子出門去了。   目送著這個胖頭蛤蟆出了將作監的倉案,衛滄又回過頭和殿前司的差役繼續商量起之前的事情,最後還是讓他們將賬本的原本拿走了。   反正是送到中都府,距離也不遠,需要的時候就去中都府看,等案子結了再送回來就是了。   至於那個胖頭蛤蟆,衛滄倒也不怎麼關心,那是他自己不長眼撞到了槍口上,正好被衛滄拿來立威。   敲打敲打就夠了,這胖頭蛤蟆的惡名也就限於將作監內部,當著外人的麵,不好往死裡收拾。   畢竟衛滄下手太重的話,難免讓人想到小人得誌。   送走了殿前司的差役,衛滄留在倉案裡麵接著辦公。   作為頂頭上司的胡大尹不僅要管案子,還要管中都城,實在沒時間再扛一攤子事情,就需要有個人幫他處理好。   這個人就是衛滄,這也是他放出衛滄的目的。   讓衛滄把將作監的事情給他收拾好了,回頭找他看一看簽個字就行。   好在衛滄在這方麵有經驗,以前管理圖書的時候,乾的活計比這繁瑣的多,處理起來不能說如魚得水,也算得上似餅沾麻,別人乾三天的活,他三個時辰就能處理完。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騰出時間去處理案件的事情。   暫時處理完手頭的事情,衛滄放下筆,坐在椅子上思考接下來怎麼辦。   今天算是開了眼界,見識到了通靈,也見識了這個世界的超凡力量。   不過衛滄心中依然有些疑惑。   既然有了通靈,沒道理沒有類似占卜的能力,找個有真本事的起一卦,說不定就能算出來。   是不能算,還是不想算,亦或是……這銀子早就被算出來,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公開?   想到胡大尹口中的黨爭,再聯想到鎮獄被偷家導致人證全滅這件事。   他心中不可遏製地產生了一個想法——這官府裡麵,恐怕是真的有鬼。   就是不知道是什麼鬼了。   衛滄的臉色有些陰沉,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快了一些。   對官府裡有內鬼這件事,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之所以沒敢說十成,隻是因為缺少決定性的證據,但是他內心是認定這裡麵肯定是有官府的人摻和進去的。   如此一來,增加了官府內鬼這個變數,局勢已經有些超出之前的預料,他的計劃恐怕需要變一變。   自己今天是做了出頭鳥,如果真有內鬼,他們一定會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會不會對自己下手?   衛滄覺得未必沒有這個可能。   這些偷銀子的人太過狠辣,他雖然沒有細數,但是鎮獄抬出來的屍體不會少於三十具。   三十幾個人都殺了,再加上一個自己,這些人恐怕也不會有任何心理壓力。   如果這些人真下手了,自己又要如何應對?   對於這個問題,衛滄心中也沒有個頭緒。   他的目標是保住自己,找回銀子隻是保住自己的手段,對於他來說,絕對沒必要為找回銀子搭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自己加入這個專案組,那麼自己就會暴露在前麵,官府會注意到自己,這些內鬼,偷銀子的人自然也會注意到。   皇帝會保護自己嗎?   衛滄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小吏沒有官身,與平民無異,皇帝肯定不會管自己這種人死活。   如果在找銀子中死一個小吏,恐怕眼皮子都不會抬一下,畢竟他下的命令是找回銀子,給他個交代。   找回銀子,那就能給皇帝個交代,自己不會因為丟銀子的事情被牽連。   找不回銀子,整個將作監都得交代,自己也不能脫罪,得一起跟著完蛋。   想到這裡,衛滄不由地煩悶起來,心中也是無名火起。   如此一來,現在的局麵竟然成了一個死局。   查案要死,不查案也要死。   他娘的,這是前有狼後有虎,竟是沒有一條生路?   不行,問題很大,慌也沒有用。   自己得靜下心來想一想,找出一條出路來。   強行壓下了自己心中的煩躁和憤怒,衛滄認真思考起出路來。   這一想,就想到了天黑。   雖然思考推敲了很長時間,但是衛滄腦海裡仍是一團亂麻,想不出除了偷銀子的人放過自己之外,別的能活下來的方法。   說到底,還是衛滄現在的實力和勢力都不夠。   如果是坐在胡大尹的位置上,這銀子第二天就被他找出來了,何至於如此麻煩,還要帶上一群不帶根本不動彈的隊友。   伸手提起一旁的燈籠點上,心煩意亂的衛滄推開將作監倉案,也就是檔案室的大門,向著庫兵的兵營走去。   腹中傳來的陣陣饑餓感愈發明顯,已經乾擾到衛滄的思考了,他得先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經歷了今天上午的事情,他是不敢單獨吃飯了,隻能去蹭庫兵的大鍋飯,這樣至少不會被人定點清除。   而且他還擔著巡夜的差事。   將作監因為這個案子被抓進去一大批人,以至於現在人手短缺得厲害,一個人恨不得乾八個人的活,即便如此,人手也是顯得捉襟見肘。   畢竟比他地位高的基本都進去了。   衛滄這種文吏迫不得已之下也得兼著武吏的差,因此晚上還要帶著一群人去巡夜。   別問,問就是其他人都有嫌疑,用起來不放心。   當領導之前立威還是有好處的,有了刁元駒“豬愚在前”,再將鎮獄的事情和下麵的人一說,像加強安保這種事情,就不會有不開眼的反對。   吃完飯,衛滄立刻招呼上一些人巡夜去了。   其實也是順便給自己找一隊保鏢。   將作監還算比較安全的地方,外麵有金吾衛和禁軍,裡麵有庫兵,處在三重保護之下,看上去沒什麼問題。   但是鎮獄的配置也差不多,衛滄實在是不敢賭,賭那群偷銀子的會不會直接在將作監對他下手。   夜晚的將作監風平浪靜,但是衛滄的巡邏一直持續到二更人定時分,這才隨便找個了理由,在庫兵的軍營住下了   二更天是睡覺的時間,這時候走夜路容易撞見鬼,安全起見,得找個有人看門的地方睡覺,兵營就挺合適。   他肯定是不敢晚上一個人待著,那樣說不定第二天早上起來人就是硬硬的。   不要誤會,那是他死了。   大概睡到三更時分,衛滄突然被外麵的喊叫聲驚醒。   “走水了!走水了!趕緊打水來!”   一句走水了,將衛滄的起床低血壓迅速拉到正常水平。   什麼玩意兒?   前一天晚上剛巡邏過,將作監怎麼就走水了?   一掀被子,衛滄立刻從床上蹦下來,伸手拿過幾件衣服披上,便匆匆推門出了屋子。   正好有人從門口經過,被他一把抓住。   “什麼情況,監裡麵哪裡走水了?”   那人剛想掙脫,卻不知怎地,突然停下了動作,轉而用驚慌的聲音對著衛滄說道。   “大人,走水了,是庫裡麵,是庫裡麵走水了。”   不是,將作監府庫這種重要的地方還能走水?   聽到答案的衛滄心中一震。   “是哪個庫走水了?”   “是,是甲字庫走水了,看位置應該是甲未,甲申,甲酉三庫之一。”   不用猜,走水的是甲申庫!   雖然給的選項有三個,但是衛滄的直覺瞬間就得出了答案。   也不是他能掐會算,而是因為甲申庫就是丟了銀子的那個府庫!   不是吧,殺完人還不收手,又過來燒甲申庫?   衛滄感覺自己的血壓潛力巨大,有繼續上升的趨勢。   以前沒見過這麼狂的,現在他見到了。   “這火是什麼時候起的?”   那人思考了一下,才用有些遲疑的口吻回答道。   “沒多久,也就不到一盞茶”   “一盞茶的功夫能燒成這樣?”   衛滄向著起火的方向看去,那裡已經是火光沖天。   這大火,還以為有人往府庫丟了個汽油彈呢。   “這……這是真不知道,我看的時候就已經燒成這樣了。”   這也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   衛滄嘆了口氣,把人放開了。   “行了,趕緊去招呼其他人救火,將能動的人都叫來,這麼大火得多叫些人。”   得了衛滄的命令,那人趕緊接著向外跑去。   而說自己要去看看的衛滄卻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他的心中突然有了個絕妙的主意,不僅能脫罪,還能有一晚上自由活動的時間。   衛滄閉上眼睛,分身從腳下的陰影中浮現,伸手將衛滄的本體扛在肩上,找了個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放了下來。   放好本體,衛滄躲到一旁的陰影裡,看著一隊庫兵發現“昏迷”在這裡的自己。   如此一來,隻需要在合適的時機表演一番,自己便可以在走水這件事情上脫罪了,同時也可以讓分身在晚上自由行動。   處理完本體的事情,衛滄如同黑蛇一般在陰影中移動,遊向府庫起火的位置。   他要調查這個火到底是誰放的,運氣好說不定直接找到那個放火的狗東西。   由於衛滄對具體情況一無所知,分身的長相也不能抓個人過來詳細問問,他隻能在將作監中尋找線索和可疑人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特別是注意有沒有哪些明顯不對勁的人物出現。   待他爬上將作監的高處,突然被另一團火光吸引了眼睛。   再仔細一看,起火的是將作監倉案。   怎麼這裡還讓人還給點了?   來不及思考,分身借助陰影移動,一頭沖進了熊熊燃燒的倉案。   將作監倉案麵積不小,大火是在外麵燒起來的,暫時還沒有燒到裡麵。   放火的人為什麼要燒倉案?   是為了燒掉戶部從將作監調銀子的條子和賬本?   不,不對,那張條子和相關的賬本早就被取走了,估計早就已經到了胡大尹的手裡,他們這麼做毫無意義。   而且很可能就是因為它們被取走,這才驚動了幕後之人。   如果這些東西已經被官員取走,那放這一把火是為了什麼呢?   是為了殺我?   衛滄有些憤怒,但是很快就將這種憤怒壓了下去。   不,也不對。   如果是為了殺我,應該是殺了我之後才會放火,沒必要先放火再殺人。   是自己裝的太成功了?   還是不對,這把火應該是自己裝昏迷之前放的,而且自己這一切推理的前提是,刺客知道自己出事了。   如果刺客知道自己現在躺在外麵,根本就沒有必要再在倉案裡放一把火。   這一把火恐怕另有目的。   火焰向著屋內滾滾而來,好在分身不怕燙,也不用呼吸,能在火場裡麵堅持很久。   分身在屋子裡踱著步子,掃視著屋子裡麵放著的東西,心中不斷思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