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員外!您今兒個怎麼有時間賞光,到小店喝一杯?” 門外站著的,不是別人,自然是之前出手闊綽的張老丈,他身後還跟著那個被衛滄他們救出來的張家二郎。 “……原來是衛秀才,我說怎麼聽著這屋子裡麵的聲音聽著熟悉,老朽這廂有禮了。” 張老丈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桌子邊的衛滄,隻是衛滄現在這身打扮,確實有些特立獨行,他瞇著眼睛看了一會,才認出來。 “老朽前兩天看見您的時候,衛秀才您的眼睛還不是這樣,不知……” “沒什麼,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受了點小傷而已,不打緊。” 衛滄擺了擺手,說了句半真半假的話。 “老丈這次過來吃酒,可是為了慶賀二郎安全回來?” “算是吧,承蒙衛秀才和武都頭出力,將老朽的兒子找了回來,這不是給他接接風,過來吃上幾杯。” 張老丈也不見外,也進屋尋了一張椅子坐在桌子邊。 “之前在樓上吃酒的時候,就看見下麵有熱鬧,當時離得遠,我這雙老眼沒看清,沒想到竟然是衛秀才……這緣分倒是奇妙。” “不過老朽這次過來,不隻是為了感謝衛秀才,也是有事相求,但不是老朽,而是老朽的兒子。” “緣分這東西,確實挺奇妙的。” 衛滄點點頭,轉頭看向一旁站著的張家二郎。 “是哪位令郎,不會還是二郎吧?” “小的張修明,見過衛恩公,若不是衛恩公的能耐出神入化,和武都頭找了過來,小的這人頭還不知道能在脖子上待幾天。” 看見衛滄看著自己,張修明二話不說,撲通一聲就給衛滄跪下了。 “小的從武都頭那裡知道了衛恩公的本事,這一次也是為了讓衛恩公出手算上一卦。” 看見張修明跪下了,反應最大的不是衛滄,而是一邊的劉東家和王掌櫃。 本來這倆人就認識武興隆,聽見張老丈說衛滄也認識武興隆的時候,心裡有點犯嘀咕。 他們是看見衛滄給羅二給算進去了,這才將衛滄請了上來給他們算上一卦,所以打內心來說,他們對衛滄的能耐,心裡其實也沒什麼底。 好在張老丈和張家二郎的反應也給他們打了幾分底氣,告訴他們衛滄還是有點本事的。 王掌櫃趁著衛滄和張家二郎聊天的時候,悄悄挪到張老丈身邊,和他低聲交流起來。 “起來吧,收人錢財,與人消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不必為此謝我。” 衛滄自然注意到了王掌櫃那邊的小動作,也能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隻不過衛滄也不在意就是了。 “你這一次,想算什麼?” “我之前被那群水賊抓住的時候,有個人幫了我很多,我能活下來,他功不可沒,這救命之恩小的自然不能忘,小的想請您算的事情,就和他有關。” “但是那個賊酋死了之後,水賊內訌散夥兒的時候,我和那人走散了,後來也就再也沒有聯係,小的很擔心他,所以想請您給他算一卦。” 又是和人有關的卦,不過這一卦並不好算。 張家二郎隻知道這人長什麼樣子,別說貼身物品了,像生辰八字這種重要信息,那也是一點都不知道。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就好比讓你做題,但是沒有題乾,這還做個雞毛。 “修明兄啊,我當時能找到你在哪裡,是因為我知道你的生辰八字,而且拿到了你的貼身衣物,現在你這隻有一張嘴,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給你算?” 衛滄也是腦袋疼,捏了捏眉心。 雖然這事兒有點難,但他決定還是試一試。 萬一蒙對了呢? 伸手將桌子上的銅錢攏在手中,這種占卜的技術對他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了,一晃一拋,六枚銅錢頓時落在桌子上。 不過這一次的結果,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沒有卦象,因為六枚銅錢全部立在桌子上。 “這……先生,這是何意啊?” 張家二郎可能還嫩一點,但張劉王三人都是混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江湖,但是這種一下立起六枚銅錢的情景也是頭一次見。 之前別說見過了,甚至在任何寶局(賭場)都沒聽說過的。 “……竟然算不出來,天機被屏蔽了。” 衛滄也是頭一次見這卦象,但好在“理論”學的比較紮實,也沒有露怯。 別看衛滄給普通人算卦能算個八九不離十,但是算卦這種事情,算不出來其實很正常。 畢竟之前將作監丟的那筆銀子就沒有被算出來,還是衛滄找回來的。 加上衛滄現在道行尚淺,在算卦上失手也是不足為奇。 但是算不出來這種事情,其實也是分等級的,比如靈棋經就有純陰饅,作為陰饅卦,是為無形之象,這就是算不出來的一種表現。 不過這種一般都是等級差太多,就像螞蟻算大象,那肯定是算不出來。 可是這次銅錢全部立起來,卻又屬於另一個情況。 “這是有人遮蔽了天機……修明兄,你這個朋友,可不一般吶。” 這個張修明,估計十有八九是碰見踏上星君之途的超凡者了,但因為他隻是個普通人,所以他不僅沒有看出來,而且衛滄也不好在這方麵跟他說太多。 隻不過衛滄也是留了個心眼兒,詳細詢問了這人的長相,還讓人取來紙筆,根據張修明的描述,畫出了這個人的畫像。 按照張修明的說法,這畫像大概能有個八九成相似。 將畫像收到懷裡,衛滄打算回頭問問袁文石,看看殿前司知不知道這個人,這種野生超凡者放在外麵,終究還是太像定時炸彈了一些。 正當衛滄準備起身告退的時候,有個小二從門外走了進來,在王掌櫃耳邊低語了幾句。 聽到小二的話,王掌櫃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幾乎陰沉地能滴出水來。 “先生果然好本領……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先生,王先生恕罪。” 雖然臉色依舊很難看,但王掌櫃站起身了,向著衛滄深深作揖。 “在下已經知道誰是小人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心中有懷疑也是人之常情,談不上冒犯不冒犯。” 衛滄自然知道王掌櫃為什麼說這話,但也並不在意。 超凡者和普通人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但是他的心中也是有幾分好奇,不知道這王掌櫃是怎麼確定的。 “不過王掌櫃倒是好手段,竟然這麼快就知道那個小人是誰了?” “先生,不是小的有什麼手段,是這個小人自己跳出來了。” 說到這裡,王掌櫃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您可聽說過,誰住完店,會將自己的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甚至一點東西都找不到?” 聽到這兒,衛滄立刻就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個王掌櫃,其實早就懷疑某個家夥了,隻不過沒有證據而已。 現在從張員外這裡聽說了衛滄的能耐,知道衛滄有借物卜人的能耐,加上這個人在王掌櫃的店裡住過,於是就打算讓衛滄再露一手。 但是沒想到,這人提前銷毀了所有貼身之物,玩了一手寸草不留,直接給他們整不會了。 “老王,你該不會懷疑……” 聽見王掌櫃的話,劉東家似乎也知道那個人是誰,有些遲疑的問到。 “還能是誰?隻能是賈玉軒那個鳥歪貨!我就說這貨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強推著我給他投銀子!” 王掌櫃越說越氣,嗓門也高了起來。 “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沒了,我可是被你坑苦了!” “我這不也是給他投銀子了麼,而且投的也不比你少,哪裡有故意坑你的意思。” 劉東家自知理虧,隻能苦笑著安慰王掌櫃。 “先生其實也見過這人,而且先生手裡,也有他的貼身之物,現在倒也不是無可挽回的局麵。” “現在請先生再算一卦,說不定就能把這人算出來呢。” “我不僅見過,手裡還有他的貼身之物?你說的這人是誰?” 聽到劉東家這麼說,衛滄頓感詫異。 “難不成這人,是今天早上剛走的?” “先生可還記得那十兩銀子?” 劉東家將手在空中掂了掂。 “那十兩銀子就是這個賈玉軒給的。” 原來是他,是那個年輕人。 聽見劉東家這麼說,衛滄也想了起來。 可是想起來也沒有用,金銀這東西,是不能拿來占卜的。 一是他還牢記蔡公公的教誨,金銀不可輕算,二是這銀子作為流通貨幣,不知道過了幾手,未必能準確占卜到想要的目標。 如果這東西這麼好占卜,衛滄早就試著靠給出的幾枚銅錢,將那老漢算出來,哪裡還等到現在放海捕文書。 “劉東家,王掌櫃,我能力有限,恐怕是不能通過這銀子將人算出來。” “我有一位……上司,曾經告訴我,金銀這東西,上麵是帶著氣運的,而氣運,是可以要人命的。” 將銀錠放在桌子上,衛滄斟酌了一下詞句,緩緩說道。 “我這點微末道行,肯定比不上官家宮裡的,也比不上官府裡麵的。” “您二位是不知道,中都城的將作監曾經丟了二十萬兩皇銀,按照我那位上司的說法,要不是監天司那群貪生怕死的老家夥惜命,這批銀子早就被找出來了。” “這……” 聽得衛滄這麼說,劉東家和王掌櫃臉上都不可避免地露出失望的神情。 畢竟衛滄之前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幾乎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所以他們對衛滄也是抱了很大的希望。 但是現在他親口承認自己能力有限,也是將自己從神壇拉回了人間。 看見兩人臉上的失望表情,衛滄立刻就猜到了他們心裡的想法,倒也處之泰然。 超凡者和普通人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假,但他們都是人。 衛滄是超凡者,但衛滄終究是一個人,不完美才是正常的。 一旦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那我就是無敵的! “王掌櫃,劉東家,為了慶祝我家二郎回來,晚上老朽要在寒舍擺幾桌酒席。” 張員外作為商人,也是王掌櫃和劉東家的熟識,自然知道這倆人心裡難受。 “你們這裡,我吃喝得習慣,就給我準備幾桌酒席和幾斤好茶,傍晚送過來。” “我家二郎這次能回來,先生和武都頭功不可沒,希望幾位晚上能賞光,讓老朽好好謝謝幾位。” “一定一定,張員外擺桌,在下到時一定赴宴。” 衛滄拱拱手,先行告退了。 能蹭一頓飯自然是好的,但是自己還得刷進度呢,必須要抓緊時間接著算卦,隻能卡著晚上去。 出了酒樓,衛滄又算了一下午卦,等到收攤之後,這才騎著馬先回了一趟驛站。 他是去知會一聲聶紜。 在張家二郎這件事上,聶紜也是出了力氣的,她去不去是她自己的事情,但是自己不叫她一聲,那確實不合適。 衛滄本來以為聶紜會拒絕,沒想到聶紜竟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去呢,沒想到你答應得這麼痛快。” 兩人騎著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沿著街道,緩緩向著張員外家走去。 “有人請客,不去豈不是虧得厲害。” 聶紜笑了一聲。 “倒是你,算了一天的卦,可有什麼收獲?” “說到收獲,那自然是有的,不僅是有,而且還很大,特別是今天還挺精彩。” 衛滄將今天的經歷給聶紜講了一遍,甚至還把那個家夥的畫像掏出來給聶紜看了看。 “這家夥很可能是個超凡者,隻不過不知道是什麼等級,我算不出來的家夥,可能也是第二曜。” “這種情況倒也不罕見,江湖上的超凡者有很多,要真是個散人還好,就怕這人跟那些邪教不清不楚的。” 聶紜接過畫像看了看,又還給了衛滄。 “這人長得還不錯,就是麵相太過陰柔了些。” “是嗎?聽你這麼一說,好像瞅著還真有點陰柔……這家夥不會有什麼龍陽之好吧?” 衛滄聽聶紜這麼說,也多瞅了幾眼畫像。 “而且這家夥都被信邪教的匪寇抓了,還能跟邪教勾結到一起?” “誰知道呢,要不你過會兒見到張家二郎的時候,跟他說一聲?” 聶紜聳了聳肩。 “再說,你以為邪教徒之間關係就很好麼?他們之間的仇恨,說不定比跟殿前司的仇恨還深。” “邪教自己也是一團漿糊啊……至於和張家二郎說這件事,那還是算了,說什麼?有人惦記他的魄門穀道?那還不如先把人找到之後押回殿前司再說” 兩人一路說著,很快就來到了張府門口。
第四十五章 又來活兒了(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