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屋裡霎時暗了下來,隻留有皎皎月光從窗戶縫隙裡透進來。 骨節分明的手撫在半截麵具之上,他垂眸,眼眸內洶湧著復雜的光芒,如同深海暗流,透露出陰鬱而令人不安的氛圍,讓人不禁心生恐懼和寒意。 而此刻,雲禎卻忽地輕輕笑了一聲,指尖從玉麵上滑過,落在床榻之上,眼底也隨之閃起了星星點點的光亮。 庭院深深,月輝漫漫。 分明是冬日,卻仍有夜花悄然盛開。 他低吟的笑聲,在風中緩緩流動,被重重雲影剪落,成一地殘紅,餘香裊裊,經久不絕。 翌日一早便踏上了回京之路。 路途遙遠,雲禎卻偏不肯快馬趕路,說是朝貢之禮經不起顛簸,隻叫坐著馬車徐徐而來。 兗州的事,方行漸早已暗中接手,在月嵩的配合下,自然無有不妥。 現下半月閣的人已悄悄帶著部分貢禮分批而行了,宋聽禾這邊不過是幌子罷了。 雲禎卻又以怕半月閣有心圖他的貢禮為由,將宋聽禾扣下,一路陪同他到了京都,取回貢禮才算完。 低調卻不失華貴的一行車馬在官道上不急不慢地走著,倒也是十分紮眼的。 為首的馬車裡,宋聽禾披著雪白的薄絨警正閉目養神,一雙淺碧色繡鞋自裙下露出個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懷裡還放著個手爐。 衣襟上圍了一圈柔軟的白狐毛,白皙的臉頰貼著軟毛,發間簪著兩隻碧玉簪,襯得眉烏膚白,遠勝冬雪。 青葉和綠竹跪坐在一旁的蒲團上燃著熏香,不時溫著熱茶遞去。 雲禎披著赭石色羽緞鬥篷,翻看著手中的書,黑發絲絲縷縷垂在胸前,細長的眉眼不曾抬起。 馬車猛地停頓一下,車上人合上手中書卷,蹙了眉頭,低垂的睫毛下是冷冽的眉眼,迸射出漫不經心的寒光。 綠竹正欲推開車門,卻被宋聽禾攔住,推開窗側頭望了一眼,淡淡開口道:“不必出去。” 來者有十餘人,武裝精良,看著像是訓練有素的皇家將士,個個皆實力不俗。 外頭有半月閣同雲外樓的人坐鎮,並不必擔憂,隻是暗箭難防,綠竹二人不會武功,出去反倒危險。 禦馬的是雲禎的隨身侍從玄一,隻聽得他沉聲喝道:“何人攔路。” “吾等乃是吳疆朝貢使團,貢禮失竊,少主奉吾等追討賊人,見有形跡可疑之人混進了貴人隊伍裡,事關重大不得不查看一番。” 那人氣如洪鐘,聲音十分洪亮,隻是一路走來,別說形跡可疑之人,便是是野貓都沒見過,分明是信口開河。 玄一臉色一沉,見對方分明是無事生非,明顯心懷不軌,目露寒色道:“此處並無你所說之人,速速退去,莫要耽誤我主上行路。” 對方言之鑿鑿,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意,一來二去少不得兵戎相見,而對方又稱是吳疆使團之人,玄一不敢擅自做主。 宋聽禾扯下一塊帕子係於鬢間遮擋麵容,便推開門微微探出身去。 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人,見其衣衫紋飾確是吳疆之人的模樣,隨即開口問道:“原是吳疆少主麾下將軍,我同衡少主是舊相識,天越發冷了,不知少主的劍傷可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