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七月的京都此時槐樹成蔭、柳樹成行,池塘裡各色荷花開的正旺,引得蜻蜓飛來飛去。各街坊人群熙攘,一片繁榮。 曲府裡一個少女動了動眉毛,從床上醒來。 是的,故事的開場就是這麼的普通又自信。 葉梢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精致的木床上,牛油果綠的被子,白紗的幔帳……然後就是嗓子乾辣辣的疼和頭暈目眩。 葉梢原本是一名G安大學的學生,專業是刑偵。 她本人對未來充滿期待,卻在一場車禍中離開了。 此時門被推開了,一個身影走了進來,好像端著一盆水,放到水盆架子那邊了,然後走到床邊撩開幔帳,發現她醒了,聲音帶著驚喜道:“娘子,你醒了?” 看著這張臉,葉梢腦子裡突然湧入一些記憶,來的小姑娘大概十五六歲,圓臉圓眼,長得像卡通片裡的女主角似的,她叫傾茶,是個婢女。 “啊……我怎麼了?”這是穿了?葉梢有點懵,下意識的問。 “娘子,您,您昨日險些就……”傾茶的眼睛紅了“您與我說好了回來之後會好好生活,”她揉揉眼睛“您怎能這樣投河!那婢子呢?婢子要怎麼跟過世的曲娘交代?!” 標準的穿越開場,這是十年前的網文? 投河?葉梢皺著眉翻著眼睛想了想,啊!巴掌……下雨……有人喊叫……胡亂跑走……被絆倒……渾身一冷……耳邊是咕嚕嚕的水聲……無法呼吸了……一直要抓什麼……但是什麼都抓不到……然後就斷片兒了…… 所以,原主應該不是投河,而是不慎落水。 “先別哭,細致說一說。”葉梢拍拍床邊示意她坐在自己旁邊。 傾茶擦了一把眼淚,吸吸鼻子,坐下了。 “娘子,昨日郎主找您到中堂說話,想把您許給段左丞府上的段家三郎,您不同意,便與郎主爭執起來,後來話鋒轉到過世的曲娘……您與郎主越說越不愉快,郎主打了您一巴掌,您氣的跑了出去……” 傾茶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婢子追在您後麵怎麼喊,您也不停,後來就跟丟了,隻好回到府裡。郎主派人出去找您,一直沒找到,再後來,您就被人送回來了。” 原來如此。 葉梢起來洗了把臉,又讓傾茶端了一碗粥來填飽肚子,有人給前院報了平安,然後一邊跟傾茶聊天一邊開始了解現在的情況。 其實葉梢繼承了原主的大部分記憶,身體的主人叫秦桑羅,母親是禮部侍郎曲世祥的妹妹,父母在六歲時已經故去,被舅舅家裡收養。 剛到曲府住了沒多久便因曲家的兩個女兒不喜,秦桑羅正好也生了病,以養病為由送到莊子上了。秦桑羅其實很知事,了解自己的處境,平素生活也多主張簡樸,並盡量少給舅舅家惹麻煩,去了莊子上倒也生活的自在。 本來相安無事,但是隨著秦桑羅年滿十六以後,舅舅家開始給她物色婚配人選——畢竟不能永遠養在自己家裡,於是便接回了府裡。秦桑羅心裡是明白的,但身為姑娘家不好多問,心裡不願嫁,又明白住在舅舅家裡並非長久之計。 其實曲家同時也給長女曲從詩物色人選,長子曲承業已然成婚,次女曲從夢今年剛及笄還暫時不急,而幼子曲光霽剛到幼學之年。 這時正逢尚書省左丞段琪章向曲世祥表示,想為幼子求娶秦桑羅,曲家自然十分樂意。段琪章的幼子叫段元洲,已經二十二了,可以說是一個標準的紈絝子弟,成日花天酒地、不務正業。 雖說崇明帝李衡不喜臣子狎妓,不過歌舞表演、雜耍幻術是在大安是非常流行的,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常常借此機會飲宴應酬,皇帝也都允許,甚至皇宮裡有專門供養伶人的梨園。 多數朝中勛貴與官宦子弟隻是觀賞表演,哪怕有些想法也不會明著來,不過總有些人例外。 段元洲在京州名聲很差,很多官宦人家都知道他平日裡的行事作風,平康坊所有伎人都與他相熟,哪有高門大戶嫡女願意嫁給他,便是高門庶女也不願與他沾上關係。 所以一直拖到二十二歲都未娶親,家裡的侍妾、通房到是不少。段琪章為此大感著急,段家上麵幾個兒子均已成家,也都領了正經事做,唯獨段元洲,高門貴女沒人願意嫁,段琪章身為尚書省左丞也不願與門戶太低之家結親,。 左思右想一直耽擱下來,直到前陣某次宴會上,段元洲見著了秦桑羅。 秦桑羅生的一張桃心臉,笑起來的時候小巧的下巴會微微發尖,微顯梨渦,兩頰豐盈,一副聰明俏皮樣,乍看之下很有迷惑性。一雙大杏眼,扇型雙眼皮,漂亮的眼角弧度,瞳仁漆黑飽滿,冷下臉來盯著人的時候便會給人一種審視感,而段元洲居然被這個樣貌給迷住了。 葉梢覺得真人長這張臉並不討喜,不笑的時候很像早年的SD人偶,就這雙眼睛,不開個寫輪眼都浪費了。 段元洲在宴會上與秦桑羅搭話不成後,回到家中便央求父母來曲府說親,六部統歸尚書省,身為禮部侍郎的曲世祥一聽便滿心歡喜,畢竟秦桑羅不是他的女兒。 桑羅的母親曲含音的親事曾令他十分不滿,現在要給自己養大的這個外甥女找一個令人滿意的人家。 葉梢穿來之前,正逢曲世祥和霍氏將欲同段家結親的意思告訴秦桑羅,秦桑羅聽完反應很大,立即激烈反對,曲世祥見如何勸說也無法說動這個外甥女,氣的提起了自己的妹妹。 當年曲含音看中了大理寺司直秦廌,曲世祥很反對,曲母卻因疼愛女兒而答應了這門親事。 那時曲父已經故去,曲世祥已然成婚幾年,很需要妹妹能尋一門好親事給自己助力,以便在嶽父家裡挺直腰桿,若是能攀上親王權貴,哪怕是做妾,也能夠幫助他拓展人際關係。如此以後便有機會讓家族興旺、福澤子孫。哪知她看上一個區區的大理寺司直,白白浪費那副好樣貌! 秦桑羅聽舅舅說起自己母親,而且越說越難聽,情緒也激動起來,為維護母親與舅舅據理力爭,曲世祥一急給了她一巴掌,並揚言無論她願意不願意這門親事他都定要做主,秦桑羅氣的跑了出去。 葉梢很無語,啥人呢?哪有推自己外甥女入火坑的?他怎麼不把親女兒嫁過去?!段元洲就不是個好東西,頂風臭八百裡的貨,嫁給這種人毀一生。 她能讓他們得逞?必然不能啊!再說了,她還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呢,雖然怎麼回去她目前沒有什麼眉目,反正這個家是待不下去了!她得想辦法先離開再說。 那麼那晚她是如何獲救的呢?據說是醫館的胡愔胡娘子路過九曲橋見有人落水,立即便讓身邊童子淩宿下水救人,淩宿水性好,目力也極佳,這才在她淹死之前施救成功。 胡愔是名醫,還是少有的女醫,本身又是個道士,道號見素子,於煉丹製藥方麵很有名望,常有貴族女子找她求醫問藥,頗得敬重。 葉梢琢磨著有機會應該去拜謝胡娘子,沒有她,自己和秦桑羅的肉身就都沒了。 葉梢猜想,秦桑羅靈魂本魂應該是不在了,而她現在成了秦桑羅。想來有點愧疚不安,如果她沒有穿過來,秦桑羅本人會不會獲救呢?她是不是擠占了別人的生存權利?秦桑羅本人的靈魂去了哪裡? 現在這個情況有點像奪舍啊!再拓展一下思維,她自己的那副身體也不一定死亡了,會不會也被別人魂穿了啊?那她回去的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會擠走那個靈魂還是與其共用一副身體? 哎呀,快別想了,想這有什麼用?先解決眼前的茍且,再談詩和……遠方的家罷。 ------------------------------------- 葉梢檢查了一下,發現秦桑羅之前在莊子上的生活很健康,她讓管事大娘找來師傅學習過一些簡單的拳腳功夫,平日自己也會乾些力氣活,並不是那種等人伺候的閨閣小姐——這可太好了! 在這個世界生活,女性麵臨的危險要遠遠高於自己生活的那個世界,身體強壯才能抵禦風險。畢竟自己的世界是一個到處天眼,警察高效的現代社會。 唉……她好想回去。 秦桑羅有兩個表姐妹,一個大她一歲叫做曲從詩,一個小她一歲叫做曲從夢,這兩姐妹一直喜歡刁難她、戲耍她。 剛到曲府那陣子,總拿些小事找她的麻煩,曲世祥表麵功夫還是做的不錯的,經常是各打五十大板了事,但實際上曲世祥的夫人霍氏從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吃虧,總用些迂回的法子免去受罰。 葉梢真的很不會應對這些,她連宅鬥劇都沒怎麼看過啊! 休息了幾日,曲世祥讓霍氏來看秦桑羅,霍氏帶著兩個女兒來到了聆音軒,一進門便看到秦桑羅在院中做著古怪的姿勢,口中還喃喃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傾茶在清掃院落,抬頭就看見了霍氏一行,馬上提醒秦桑羅道:“二娘子,夫人、大娘子還有三娘子來了。”說完放下掃帚過來行萬福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