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羅正擺著軍體拳的姿勢,側頭看見了霍氏,忙收了動作,朝霍氏迎過來略微福了福身,叫到:“舅母好。” 霍氏點點頭還未開口,曲從夢搶先一步道:“二娘這是在做什麼?聽說二娘醒來之後盡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是對回到曲府有什麼不滿意麼?” 曲從夢長了一張巴掌臉,荔枝眼,唇形是在葉梢那個世界裡很受人追捧的嘟嘟嘴,看起來十分甜美可愛,現在年齡小還未完全長開,但看得出來未來會出落成一個大美人。 秦桑羅回道:“我正在練身體,希望快些康復。” 曲從夢道:“怎地姿勢如此古怪?” 秦桑羅:“嗯……那隻是你未見過的東西太多了,並不是什麼古怪姿勢,其實民間許多人都會這套……呃……操練身體的法子,對恢復身體很有益處,阿妹不必如此大驚小怪。” 曲從夢聽到“大驚小怪”四個字立即瞪圓了眼睛,剛要回嘴,曲從詩接口道:“二娘常年住在莊子上,沾染了一些民間習氣也不奇怪,畢竟聽聞二娘常出去與村人接觸,也不避男子,阿妹你一直住在府裡,又有專門的女師,自然不懂。” 誰是村人啊?老百姓怎麼就成村人了……再說不避男子是什麼意思?是說她私生活混亂?這話是在貶她粗野放蕩嗎? 曲從詩長相柔美,儀態端莊,頗有大家閨秀風範,論美貌程度稍顯比不上曲從夢,但是好在舉手投足的氣度,應該屬於貴女裡麵典範。 長得那麼高級,說話卻夾槍帶棒,什麼人啊! 曲從夢得意的一笑:“阿姐說的是。” 秦桑羅也跟著笑了點點頭:“阿姐說的是。”語氣並無失落不滿——反正葉梢是不會跟一個封建社會婦女計較的。 曲從詩有一種被嘲諷之感,頗為不快,皺皺眉頭,馬上又道:“聽聞二娘落入水中後碰了頭,所以近來常常胡言亂語?還是好好在屋內休養罷!雖然你姓秦,但畢竟住在曲府,外人皆將你看做曲府娘子,若是鬧了什麼笑話傳出去,會讓整個曲府難堪,更連累我與阿妹。” 舊社會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秦桑羅有什麼出格的行為,外人對曲家娘子的整體風評會變差。 秦桑羅:“阿姐說的是。” 葉梢其實很想問腦袋不好使怎麼了?然後拍著腦袋告訴她:“就像誰腦瓜子好使似的!” 曲從詩有種一拳打倒棉花之感,見她並不反駁反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恐怕無論她說什麼,秦桑羅都是一句“阿姐說的是。” 霍氏終於說話了:“二娘,我與你有些話聊。” 霍氏模樣極好,也難怪生出兩個貌美的女兒,且霍氏父親是刑部尚書霍德昌,曲世祥在嶽丈的提攜下一路高升,所以霍氏在曲家地位很高,曲世祥很是愛護霍氏,沒有納妾也沒有其他妾室,看得出來,曲世祥是一個事業控。 秦桑羅:“舅母請進屋說話罷,傾茶,去泡一壺茶。” 傾茶,泡茶,倒是挺合適。 說起來,傾茶這個名字很吉利啊!波士頓傾茶事件為標誌性歷史事件,打響了北美獨立運動的第一槍。現在她也要獨立了,而傾茶是她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希望這個名字給她帶來好運。 其實,秦桑羅這個“二娘”其實算不上名正言順,畢竟她不姓曲,按理說不應當進入曲家子女行第。她父母故去的早,被舅舅家收養,又沒有其他親族,雖說沒有更改姓氏,但是通常大家把她當成曲家娘子看待。 她父親秦廌身世坎坷,也是父母早亡,且隻有他一子。 眾人進了廳堂落座,霍氏先開口:“二娘,你父母故去的早,我和你舅舅很是憐惜你,送你去莊子上將養也是怕你在府裡觸景傷情,現下你已滿十六歲了,該為未來打算了。” 秦桑羅現在住的傾音軒曾經屬於其母未婚時的住所,曲含音出嫁以後曲家就用來擺放物品了,所以也沒有太清理舊物,秦桑羅當年來到曲府也是住在這裡。 秦桑羅:“舅母說的是。” 曲從詩、曲從夢一齊看向她。 秦桑羅意識到這句話重復的有點多,立即又加了一句:“桑羅一直感激舅舅、舅母的照顧。” 此時傾茶端了茶盞上來,霍氏呷了一口茶,接著道:“未知你了解多少朝堂之事,段琪章身為尚書省左丞,品階為正四品上,與左仆射房敬則大人關係甚是密切。段三郎是家中幼子也是嫡三子,嫁到段家不會受委屈的,更何況,” 她略微頓了頓,側過頭盯著她“你舅舅希望你能為曲家也出一份力,將來你若是有了後人,憑借段家與曲家的蔭蔽自然也是仕途無憂——這事既是為曲家,也是為了你自己。” 秦桑羅看著這個美貌的中年婦人,心想:這是明示秦桑羅要她回報呢!如果是真的秦桑羅,恐怕不是被逼著嫁過去就是真的被逼自盡,既然現在她來了,那就要解決困境,無論將來秦桑羅靈魂本魂回不回來,那個看人家貌美就想強占,仗勢欺人的小王八蛋都別想得逞。 秦桑羅裝作聽勸的樣子道:“舅母所言也有幾分道理,前些日是我急躁了,休息這幾日也理解了舅舅的苦心,不過婚嫁乃關係女子一生的命途,再給我些時日思量可好?” 霍氏對她的態度軟化感到比較滿意,微微牽動嘴角“嗯”了一聲,然後掃了一眼兩個女兒道:“入詩和入夢將來還未必有你嫁的好,你與她們雖是表姐妹,其實跟親姐妹也沒什麼不同,秦家隻有你一個,未來你能倚仗的也隻有曲家的子女。 這幾日你舅舅很是傷心,你頂撞了他,又那樣不管不顧的跑出去,還投了河?一個女子怎地做事如此沖動?最後昏迷著被人送回來,若不是胡娘子那日出診剛好經過,被不相識的男子救起,那名聲可就盡毀了!” 曲從詩道:“二娘一向脾氣倔強,我還記得前些年去莊子上瞧你,入夢借了你的荷包來看,你竟與她爭執起來,還將荷包摔進了河裡。誰知,被水沖到了下遊,你一個人找了一日一夜,憑我們在林子裡怎樣喊,你都不理,最後雖尋回了荷包,你卻大病一場。” 曲從夢:“是呢,二娘好小氣,看一看又不會壞了,怎地就氣成那個樣子了?” 秦桑羅努力的搜索記憶,好像是有這回事,但是和她們說的不太一樣啊!秦桑羅是有一枚荷包,那是她親娘曲含音親手所繡,她很是珍愛。 早先是收在管事大娘手裡的,後來她長大才交還給她。管事大娘曾是曲含音的貼身丫鬟,曲含音過世後跟著秦桑羅到莊子上生活,對秦桑羅很是疼愛。 那枚荷包秦桑羅舍不得佩戴,每日看一看便收到枕頭底下。 曲從夢完全不將秦桑羅當回事,到了莊子上隨便出入她的房間,在枕頭下翻出了荷包,見並不是什麼名貴物件便拿去玩了,秦桑羅發現後追到河邊問她要,她還故意不還。 這條河比較特殊——青田盛產玉,連河邊的石子都很好看。玉石本身就是礦石的一種,玉石富含多種元素,如鋅、鐵、銅等等,而青田那條河邊石子的成分與玉石有些相同之處,隻是含量不同罷了。 曲從夢從未見過這樣的石子,充滿新鮮感,一見便喜歡,偏要用荷包來裝石子,秦桑羅不答應,兩人隨即爭執起來。 秦桑羅去奪曲從夢手裡的荷包,曲從夢不給。 撕扯間,曲從夢失手把荷包丟進了河裡,秦桑羅追著河水往下遊尋找,曲從詩、曲從夢一直喊,她也不理。 姐妹倆回到莊子上不敢說,一直到了晚膳時辰,眾人才發現秦桑羅竟然仍未歸來。 當時把曲承業嚇得夠嗆,青田縣內有曲氏的玉器行,曲承業來這邊打理曲氏產業,順便帶弟妹們在莊子附近放鬆遊玩。而此行曲世祥和霍氏並未跟來,如果秦桑羅出了事,他便不好交代。 秦桑羅聽著這對姐妹顛倒黑白有點啼笑皆非,仔細琢磨琢磨劇情這麼眼熟呢? 兩個欺負她的姐妹,看不上她的女性長輩,加上宴會上有個男的對她一見鐘情,這不妥妥灰姑娘嗎?! 隻不過對她一見鐘情的不是王子,是癩蛤蟆。 那她可要親自還擊了啊! 思及此,秦桑羅道:“阿姐這話說的,既是借,提前問過我嗎?拿走之後有原樣歸還嗎?既無問詢又無未歸還,敢問,這叫什麼呢?” 曲從夢立刻回嘴:“你胡說!我明明要還你,是你不依不饒才會丟了荷包!” 曲從詩看了一眼妹妹,又掛起笑容:“二娘何必計較這些小事,彼時大家都是頑童罷了,阿妹那年才九歲,同你說笑玩鬧而已,她有許多荷包,哪裡會惦記你那一個?你好好地同她講她又怎會不還你?不過是一場誤會,二娘惱了才會鬧成那樣。” 不愧是灰姑娘的邪惡女配……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這女的居然瞪倆眼說瞎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真是嬰孩呲牙——baby無齒啊! 曲從詩皺了皺眉眉頭,秦桑羅仿佛哪裡不太一樣,以前的她表麵知禮,實則脾氣生硬,說話直來直去,很容易掌控她情緒,今日說話卻一股陰陽怪氣之感,令人不快。 霍氏見幾人聊的並不愉快,馬上轉移了話題,反正目的達成了,沒必要節外生枝。又說了一些場麵話,囑咐秦桑羅好生休養,過幾日再來看她,就帶著女兒離去了。 由於秦桑羅答應考慮,曲家倒是讓她安生了一陣子,借著這段日子,她開始準備離家的事,首先,是要準備銀錢。 現在的皇帝是大安朝崇明帝李衡,現在用的錢幣叫“匯元通寶”,七文錢就能買一鬥米,秦桑羅的父母留下一些積蓄,不多,可以維持一陣子。 曲世祥這些年一路高升現如今家大業大,還不至於看上這點遺產,所以一直交給秦桑羅這邊打理,早先在管事婆婆手裡,及笄之後便交還她自己了。為了方便攜帶,已被秦桑羅換成了銀票。 除了銀錢秦桑羅還準備了一些男子服飾,一些點心吃食,並借著出門的機會雇傭了馬車,更重要的是她想辦法弄來了輿圖。 秦桑羅思考了一番,準備去西都洛城,想去看一看白馬寺、龍門石窟和紫微宮——前世她一向以華夏兒女的身份自豪,再說繁華的城市也更容易做一點小生意,以便自己能獨立過活。 另外,她很想感謝那位胡愔胡娘子,現在不方便過去,派人送了一封信,表達了感激之情,說是若日後有機會定要登門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