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眾人聽聞出了人命,一時有些混亂,蕭暕走上前再次確認了蘇夫人的死亡,心下惻然,深知在中秋宴上發生此事是何等嚴重。 他立即要求封鎖外門,站在殿中朗聲道:“諸位,我乃左金吾衛中郎將蕭暕,現在殿中出了人命,疑似中毒,請諸位不要離開,我們需要暫時封鎖外出通道,以檢查是否還有人中毒,千萬不要慌張,其他事待稟告聖上之後再做定奪。” 李玄異也知事情嚴重,走上前對眾人道:“大理寺會暫時接管此處,太醫會開始為諸位檢查,請諸位配合。映之,你迅速派人去內宮請示,憑風,你拿我的手令去太醫署將所有當值太醫都請來。” 蕭暕讓內侍去請示聖上,然後帶人將外門關閉,並維持現場秩序。李玄異命唐時考幾位太醫立即開始查看是否還有人中毒。 殿內之人皆麵麵相覷,有些人露出不安的神色。 朝陽長公主皺眉道:“怎會有人中毒?是誰這麼大膽!” 李玄異上前道:“阿姐莫急,此事我會妥善處置。”然後招來唐太醫先為朝陽長公主一家檢查,唐太醫忙了一會並未發現異狀。 朝陽長公主對李玄異道:“玄異,我已有些疲累,想先回府。” 李玄異思索了一下道:“我需要問阿姐幾個問題,問完了阿姐再回府,可好?” 朝陽長公主隻好耐著性子回到座位,定國公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李玄異問道:“阿姐可認識死去的女子?” 長公主:“幾年前賞花宴上見過,她是右諫議大夫顧和風的女兒,好像是叫……顧……微雨。” 李玄異:“今日她可同阿姐說過話?” 長公主:“沒有,我與她不算熟悉。” 李玄異轉頭問長公主的女兒晉陵縣主:“盈姿你呢?” 崔盈姿道:“顧微雨離開京都之時,我還小,那時京中女眷聚會,我都是與一群小童在一起玩耍,並不認識她,隻見過而已。我隻記得有幾位經常與她一起的女子,好像有中書舍人家的女兒還有吏部侍郎家的……” 秦桑羅在後一直默默記下,朝陽長公主身份太高,她並不適合問話,李玄異親自問比較好。 李玄異又詢問了定國公和崔陌,他們對顧微雨都沒甚麼太多印象,不過崔陌言倒對顧微雨的那幾位好友有印象。 李玄異道:“畫白,你知曉誰是顧微雨的好友?” 崔陌道:“嗯,顧微雨其中一位好友是吏部侍郎張明朗家的二娘子,叫張獻韻;還有一位是中書舍人家的大娘子聞千千;最後一位是臨川候家的獨身女穆蘭,我所知的就這些。” 李玄異:“你那時也還小,怎會知曉這些?” 崔陌嘆了口氣嘴角掛著笑道:“我與張家四娘子、聞家三娘子和臨川候的侄子都認識啊。” 李玄異知道他善於交際,平日喜歡與人相伴出遊,倒也不意外,點點頭。 接下來又問了方才在殿中觀賞表演和舉行祭月儀式時可發現有何異常,幾人均回答未曾發現。 朝陽長公主揉著太陽穴道:“玄異,問完了嗎?” 李玄異答道:“問完了,阿姐不舒服便先回府罷。” 朝陽長公主剛起身,崔陌道:“阿娘你們先回去,我留在此看看情況。” 長公主:“有甚麼好看的?你一天就知往外跑,宮裡宴席結束也不愛回府,現下發生命案,玄異他們在做正事,你莫要跟著搗亂。” 崔陌:“怎會搗亂?聽聞岐王臨回京之前還破了大案,我想現場觀摩一下。” 朝陽長公主和定國公平日非常溺愛這位世子,凡事基本由著他,養成他這幅自由散漫的性子。 長公主無奈的道:“那你不要回去太晚了,我留一輛馬車給你用。” 晉陵縣主也囑咐兄長:“阿兄莫要貪玩,恐怕此事聖上要親自過問,還是不要摻合的好。” 崔陌:“我知曉了,阿娘、阿爹、阿妹先回罷。” 朝陽長公主跟定國公帶著晉陵縣主走了。 秦桑羅呼出口氣,然後走到李玄異麵前,猛盯著他的眼睛,意思很明顯。 李玄異當然知道她要做甚麼,說了一句:“你去查罷。” 秦桑羅得到調查權,立即往蘇平虜身邊走去。 走近看到顧微雨的屍體已經被平放在地上,旁邊擺著一隻香囊,一塊手帕和一隻小瓷瓶。蘇平虜呆滯的坐在一旁,一言不發,方才檢查屍體那位少女在蘇平虜與顧微雨用膳的食臺上挨個檢查食具與食物。 秦桑羅走到顧微雨屍體身邊簡單查看了一下,見她麵部潮紅,方才以為是飲酒所致,現下離近了發現那潮紅很不自然。伸手摸了一下,感覺屍體比正常屍溫要低,與剛死亡的時間不符,但是額頭和臉頰都仍然留有汗液,想是死前身體已經發冷並冒冷汗。 將她荷包打開,發現是一塊香餅,仔細聞了一下有一股混合花香的味道。檢查了一下手帕,發現全然濕透,想是擦汗所致。小瓷瓶打開倒出兩顆藥丸,聞了聞,沒甚麼味道。 放下手中物件,她看了看蘇平虜,決定還是先去詢問顧微雨的貼身婢女。 顧微雨的貼身婢女叫蕊兒,秦桑羅找她問話時,她一直在哭。 秦桑羅問了她名字之後,安慰了幾句,接著問道:“你是從何時開始跟著蘇夫人的?” 蕊兒答道:“前年開始的,我家娘子之前的貼身婢女嫁人了,阿郎便挑了我服侍娘子。” 秦桑羅:“今日從早上開始你家娘子吃過甚麼東西?” 蕊兒:“早上吃了些粥和小菜,午時隻飲了一小杯牛乳,因知道晚間有宴席,加之娘子一直有消化不良之癥所以不想多食。” 秦桑羅:“她是單獨食用這些東西的還是與你家阿郎一起食用的?” 蕊兒:“早膳是阿郎陪著娘子一起用的,阿郎用完早膳便出門了,今日有宴席所以他比較忙碌,午時牛乳是娘子自己獨飲的。” 顧微雨來到宴席之後餐食應該與大家一樣,如果是這裡的食物有毒,不可能隻有她自己中毒,既然早膳有蘇平虜同食,那麼隻有午時那一小杯牛乳有可能出問題,可是有甚麼毒是午時服下,夜間才發作的呢? “那杯牛乳是哪裡來的?” 蕊兒想了想:“我們府裡的牛乳是特供的,每日都是新鮮的,據說京郊的牧場專門養殖花牛產乳供給京中各府。” 這時的牛乳產量還不大,隻有權貴會飲用或拿來潤膚洗澡,聽聞朝陽長公主就喜歡用牛乳保養。 秦桑羅:“今日拿到牛乳之後放在哪裡?誰給娘子煮熟的?” 蕊兒:“是我們皰屋的廚娘負責保管和處置。” 好罷,之後再去蘇府問詢廚娘。 “那隻小瓷瓶裡裝的是甚麼?” “是我家娘子消食的藥丸,效果很好,所以娘子隨身攜帶。” “方才祭月儀式之時我看見蘇夫人搖搖欲墜的樣子,她可說過哪裡不舒服?” 蕊兒:“娘子說她頭暈、惡心、胸痛,我在旁陪著娘子,聽她一直在喘氣,越喘越快。” “喘氣的時候有雜音嗎?” 蕊兒皺著眉頭仔細想了半天怯怯地道:“說不好,當時大家都朝外走,祭奠樂器又開始演奏,我……我聽不清。” 秦桑羅:“嗯,沒關係,那蘇夫人平日有甚麼病癥嗎?” 蕊兒:“娘子隻是有些消化不良之癥,別的也沒甚麼,身體一直很健康,從未像今日這般。” 秦桑羅:“你們娘子來此之後吃過甚麼喝過甚麼?” 這時方才檢查顧微雨的少女走了過來對著秦桑羅道:“這個問題我問過了,蘇夫人今日吃了炙羊肉、熱洛河、熊白、溫拌腰絲、海參扒鵝掌、桂花鱈魚、蟹黃饆饠,還飲了一些桂花酒。” 這位少女身材高挑,肢體修長,長了一張鵝蛋臉,兩頰豐盈,額頭飽滿,一對秋波眉,眉弓較高,眉峰立體看起來很有性格。眼型屬於略圓的杏眼,眼下有小臥蠶,水滴鼻,雙峰唇,唇珠圓潤,整個人看起來清麗無雙,猶如晨露中的水仙花。 真是好看啊! 如果說這位少女是水仙花,方才的朝陽長公主就是鬱金香,晉陵縣主是山茶花,今日一口氣看見好幾位美人,如果不是出了人命,本應該是很高興的一件事。 死者顧微雨容貌也很不俗,可惜她現在躺在那裡,像一朵被雨水打壞的茉莉花。 秦桑羅禮貌的問道:“這位娘子,請問你是何人?” 少女爽快地道:“我爹是太醫署的唐時考唐太醫,我叫唐妙麟。” 秦桑羅道:“唐娘子,幸會,我是大理寺……呃……大理寺卿的侍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叫做修琉。” 這時皇帝的內侍官回來傳了口諭,責令大理寺偵辦此案,並且言辭犀利,指明中秋宮宴居然有人膽敢在此謀害朝廷大員家眷,這是挑戰天子權威,置國家王法不顧,此案要嚴加辦理,定要抓住兇手絕不姑息。 眾人在下聽諭旨,李玄異領了諭旨。 唐妙麟對秦桑羅道:“我檢查了她的食具、食物與嘔吐物,顏色和氣味上並未發現有異,以銀針探試也未發現變色,但她的癥狀很像中毒,不過一切要待屍體需要勘驗之後才能有定奪。” 秦桑羅皺著眉想了一下:“死者是右諫議大夫之女,金吾衛中郎將之妻,不知如何勘驗……”以她的身份地位,恐怕一般仵作不能近身,但是如果因為這些而導致無法獲得真實信息,對死者其實是很不公平的。 這時李玄異已經命人在問其他人的證詞,那位崔世子並未跟著李玄異,而是一直站在秦桑羅和唐妙麟的身後聽她們對話。 秦桑羅回頭看了看崔世子,見他依然掛著笑容看著她們,不明所以,但是又沒法說他甚麼,隻得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她對唐妙麟道:“蘇中郎的樣子不太適合現在問詢,稍後我會告之王爺,現下除了其他人的證詞,最需要的就是勘驗顧微雨的屍體,但是她身份特殊,我想她的家人不會允許陌生男子觸碰她的屍體,如果有一位懂得醫理的女子……” 秦桑羅的眼睛看著唐妙麟,一副很苦惱找不到人的樣子,唐妙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裝出沒聽懂的樣子道:“聽聞胡愔娘子於醫理很是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