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宴會(1 / 1)

我站在璀璨燈光之下,在萬眾矚目之中,我此刻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周圍的一切聲響都無法引起我的注意,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跟隨著梁江和入目所見的任何一個人打招呼,不斷重復著梁江給我介紹的稱呼。   不知道過去多久,我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滿耳都是恭維和稱贊。這一天內,我聽到了過去十幾年不曾聽到過的贊美,那種感覺很不真實,似乎他們在談論的是一個我不認識的陌生人。   好不容易,我終於把這段時間熬過去了。梁江放我自己去吃東西,於是我繞開聚在一起的人群,往邊緣的桌子走去。   白色桌布上躺著種類豐富的美食,但幾乎沒有去關注它們,這裡的每個人都隻為了聚會而來,不關心聚會是以什麼名義,宴會上都準備了什麼食物,更加不在乎能不能吃飽肚子,他們更在意在這裡能遇到什麼人。   我拿著一個小盤子,正在搜尋桌上的食物,吃了幾塊慕斯蛋糕,幾乎就要吃飽了。   在我專心致誌覓食的時候,背後卻聽到了一個戲謔的聲音,“梁家大小姐,你真是和其他人不一樣啊。”   我趕緊轉過頭去看,發現身後隻站著一個穿著酒紅色禮服的女孩子,她長得很好看,雖然年紀很輕,但已經能夠從她那雙丹鳳眼中看出一種明艷的美麗。   她看我愣著不說話,譏笑了一下,接著說:“怎麼不說話,沒有人告訴你嗎?在這種宴會上表現出這種饑不擇食的樣子,是一件十分失禮的事。”   我被這種充滿挑釁的話激起了急智,沒有多想就回答她:“那我覺得對著一個不認識的人,就自以為是的好為人師,也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   我很少主動和人發生沖突,但沒有辦法,她踩了我的底線,從小到大,我最討厭別人說我有人生沒人養,我聽得懂她話裡的意思。   對麵的女孩子好像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說,一時之間被我的話堵得滿臉通紅,臉上的神情開始變得憤怒。   就在我以為她會沖上來打我的時候,她的身後卻走來了一個高大瘦削的男生,他神色淡然,聲音溫和,“陸大小姐,畢竟是親戚,要是想要認識,還是先自我介紹好一些吧。”   前一秒還很囂張的女孩,聽到這個男生的聲音臉色突然變了。不過她應該還很生氣,隻能勉強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輕聲說道:“江延哥,好久不見。”   打了招呼,她可能覺得繼續留在這裡隻會讓自己更丟臉,沒有再說什麼,悻悻地離開了。   男孩對那位陸大小姐離開並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善意地沖我笑了笑,安慰我道:“不用管她,梁小姐你好,我叫江延。”   我朝著他揮了揮手,然後接著說:“你好,我是林弗唯。”   江延有一頭柔軟的黑色頭發,他的那雙杏眼看人的時候很溫和,鼻梁高挺,唇色淺淡,整個人都顯得溫和而平易近人。   此刻他主動釋放善意,對我解釋道:“你不用在意陸雲清說的,這是你的生日宴,你想要做什麼都可以。”   我不意外他聽到了剛才的對話,但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不知道要說什麼,還是選擇了沉默。   “陸雲清和你其實是親戚,她是梁太太的侄女。哦,就是梁泰成的表姐,你的表妹。”他接下去的話讓我很快就理解了陸雲清的敵意。   作為我後母的侄女,對我這個繼女,見第一麵就感覺不滿意真是一件合理的事情。   不過,我還是覺得很委屈,“我今天第一次見她。”   江延笑了笑,溫和地對我說:“不用在意這些,這不是你的錯。”   說完後,他指了指我背後桌上的一種小蛋糕,給我介紹,“這家酒店的榴蓮千層做的很地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榴蓮?”   我點了點頭,轉身就看到了桌上的榴蓮千層蛋糕,為了表示感謝,我用新的盤子裝了一個,遞給了江延,“謝謝你,那你要吃嗎?”   江延笑容和煦,接下盤子,和我站在一起,慢悠悠地品嘗著甜蜜的蛋糕。   遠處是眾人的寒暄熱鬧,而我和江延躲在這裡,遠離人群,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我忐忑不安的心終於開始歸於安寧。   然而,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我的繼母,梁泰成的母親端著一杯紅酒向我走來,她先對江延點了點頭,溫和地問他:“江延,讓我們聊一聊,可以嗎?”   江延沒有辦法拒絕,隻能和我招呼了一聲,轉身走遠了。   我又開始發怵,眼前這個冷艷的女人讓我覺得有些害怕。她打量了我一下,語氣卻是出乎意料的溫和,“泰成這幾天麻煩你了。他一直是個桀驁不馴的孩子,沒想到和你倒是投緣。”   說著她又看了我一眼,接著說:“我和他父親沒有什麼感情,對他來說都不稱職。你父親覺得對不起你和你媽,也從不多看我生的兒子一眼。”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然後似乎是想起了過去的事情,譏諷地說道:“那個男人有壯誌有能力,就是沒有心。他倒是做到了對自己的兩個孩子平等對待,你不在身邊,他也不去陪伴泰成。無論那個孩子有多渴望,他的父親都不願意施舍一點愛在他的身上。”   我幾乎看到了她眼角的淚光,隻是很快,這個女人就緩和了情緒,又變成那個高貴典雅又冷若冰霜的美人。   她轉頭看著我,是一種漫長而認真地注視,再說話時聲音多了一絲柔和,“林弗唯,你很像你媽媽,但又不完全像你媽那樣軟弱。我代雲清向你道歉,也希望你不要討厭泰成,他其實很期待你這個姐姐的到來。”   說完這些,她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乾脆利落,就和她這個人一樣,從不優柔寡斷。   我從沒有想過,梁江的妻子會是這樣的性格,但好在她對我並沒有什麼惡意。以我們的關係來說,能夠彼此互不乾擾的生活就已經很好了。   至於那個陸雲清,不管她討厭的理由是不是站得住腳,莫名其妙被一個陌生人針對,我其實十分不爽,不過我們不常見麵應該也能還好。   無論如何,我的十八歲生日,在一片金碧輝煌、觥籌交錯中結束,我完全忘記了一個重要的訪客,觀南。   和爸爸送完最後的一位客人離開,他已經滿臉通紅,看起來似乎是喝醉了,但並沒有東倒西歪地說胡話,仍然能夠條例清楚得讓老王師傅送我和施如回家,接著找到躲在角落裡打遊戲的梁泰成,把他帶到了樓上已經訂好的房間去休息了。   今晚施如不知道和誰在一起,喝完了一瓶紅酒,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躺在沙發上,幾乎沒有任何意識了。下車的時候也實在是叫不醒她,隻能跟施正哥電話報備一聲,把施如帶回了我的家裡去睡。   可能是剛才的宴會讓我心動過速了,現在已經晚上11點多,我的神經也還是很興奮,完全睡不著。   躺在醉鬼施如旁邊閉目嘗試了很久還是不行,我隻能認命地從床上爬起來,去小花園裡散散步。   夜風很清爽,吹散了夏日的炎熱。小夜燈的映照下,大半個花園仍然是掩映在夜色中的。我正在想著可以在花園裡裝一個秋千椅,在夜晚躺在上麵看星星,恍惚中似乎看到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我嚇了一跳,以為家裡進來了小偷,還沒有來得及大喊,前麵的人已經走近了,我也認出他是誰了。   觀南,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人。   他看著我笑了笑,難得認真地說道:“小唯,生辰吉樂。”   不管這個人怎麼樣,他跑大老遠,也趕在零點之前當麵送給我祝福,我心裡很感激他的用心。   “謝謝你。”我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接著,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個通體黑色的小木頭盒子,一邊遞給我,一邊說:“這是生辰禮物,且喜且樂,且以永日。”   我沒有想到還能收到他的禮物,捧著小盒子,以為會和我今天收到的大多數禮物一樣。結果我打開一看,發現是一顆非金非玉的小珠子。   我把它拿到手裡,發現它入手溫潤,沉甸甸的,看上去似乎是一種石頭,但比一般的石頭都要晶瑩剔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放在手心裡像是一滴小小的水珠,圓潤可愛。   沒有弄明白這是什麼東西,我開始請教觀南,“觀南先生,請問這是什麼東西啊?”   他聽到我的稱呼皺了皺眉,糾正道:“叫我觀南就可以。這是東海鮫人族的避水珠,含著它你就能在水中自由呼吸了。”   “啊?”我十分認真地看了看觀南,這才確認他並不是在說笑。   可是這也太離譜了,我都要懷疑觀南是看我這幾天的日子過得不夠玄幻,一次又一次來挑戰我的世界觀。   我不打算繼續追問,那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我就離我真實的生活越遠。現在挺好的,我不想破壞目前的平靜生活。   觀南看著我又像一隻鴕鳥把頭埋進了沙子裡,哼笑了一聲,“林弗唯,我早就跟你說過了,血脈覺醒一旦完成就是不可逆轉,除了向前走,你沒有別的選擇。”   我繼續做我的鴕鳥,對著這個厲害的人,我還是覺得不說話更理智一些。   觀南看我隻有孺子不可教也的無奈,繼續留在這裡隻會讓自己更生氣。於是他轉身準備離開,不過在他離開前,留下了一句話,“小唯,下一次東海見。”   他的行蹤飄忽我已經習慣,但是他這次留下的話還是讓我禁不住地去想。他似乎能夠預料我接下來要去東海,可是我現在沒有這個想法,距離開學已經沒有幾天了,我還要留在北城好好準備一下。   越想越亂,我抓了一把頭發,強迫自己不去想跟觀南有關的事情,管它明天洪水滔天,現在我就要關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