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貴猛然噴出了一大口血! “權貴,你咋了?” 身下傳來了寧竹的驚恐之聲。 權貴咬緊牙忍住疼痛,雙臂左右又護住了寧竹。 他想將櫃子換個地方,現在根本來不及,隻要一起身,屋頂啪啪摔下的草泥就會砸到寧竹的頭上。 即便二人此時都跳到地上,水位現在已經到了胸口了,寧竹已經七個月身孕,再摔倒,就有很大的危險。 “權貴,你咋了?” 寧竹在權貴身下感覺到了權貴身體的嚴重起伏變化。 “沒……事,你……不要出來……” 權貴忍著疼痛,很是費力的回答著寧竹。 “咚!” 權貴正思索該怎麼脫險之時,一根房梁像是跟權貴有仇一樣,直直的就朝權貴砸下來! “啊━━” 權貴一聲哀嚎,隨後,身子癱軟下來,身體不受控製的“撲通”滾落到地上的雨水之中,哀嚎聲消失。 “權貴━━” 寧竹也在權貴的身下承受了房梁的重擊,但並無大礙,隻是她眼睜睜目睹權貴被房梁擊中後,翻落到洪水中不見了身影。 “權貴,權貴━━” 寧竹一遍遍撕心裂肺朝著地上的洪水中嘶喊著…… “撲通!” 寧竹爬下了櫃子。 房門沒開,權貴就不會沖到外麵。 權貴還在屋裡。 水位已經在胸口位置了,而寧竹一滑下櫃子,失去重力的櫃子立馬就漂浮起來。 寧竹扶著漂浮的櫃子,一麵四下尋找,水麵上全是炕洞灰和衣服鞋子毛撣子等生活用品,亂七八糟覆蓋在水麵上,根本看不清水中。 寧竹嘶聲力竭的呼喊著權貴的名字。 可是權貴卻不見回應。 寧竹拽過那根房梁,借助房梁的浮力趴在房梁上,手在水中胡亂抓找。 血! 寧竹忽然看到門口對麵的水麵上漂上了血。 “權貴!” 寧竹淚如泉湧,扶著房梁木剛走到鮮血浮起的地方,就見又一大灘血飄了上來。 “權貴!權貴━━” 權貴的頭正汩汩往外冒著鮮血,後脖骨被砸斷,他,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血,不一刻就把屋內的洪水染紅了。 “權━━貴” 寧竹泡在血水中,抱著權貴向前垂下的頭,聲音嘶啞,放聲痛哭…… 淩晨,肆虐一天一夜的暴雨終於停了。 寧竹的房門被推開,屋內的血水和屋外的水融合在一起。 當院胡同全是水,整個村莊都被水包圍了,進出的道路一條也看不到了,莊稼東倒西歪浸泡在水裡,樹木也倒的倒,折的折,到處慘不忍睹。 寧竹沒死,趴在房梁木傷。以虛脫無力,幾乎是失去意識,村人踩著紡織廠送來的織布機,用上麵鋪木板搭成了“浮橋”,把她送到了村上衛生所, 這次暴雨洪水,寧竹住的地方一共死了三人,包括那個鄰居老太太。 寧竹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淩晨,權貴的大姑因為要處理權貴的後事,托衛生所的一個小姑娘照顧寧竹後,匆匆離開。 “權貴━━” 聽到寧竹的似是夢囈之聲,對麵床上的小姑娘很是驚喜: “你醒了?太好了!” 寧竹環顧四周,見自己躺在一處高高的板臺上邊,板臺下全是水。 “這是什麼地方?” “是衛生所,你家人有急事要辦,托我照顧你,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寧竹腦子昏昏沉沉,她忽然緊張的摸向腹部,仔細感受了一會兒後,放下心來。 “我家人?” 寧竹忽然反應過來,像是想起什麼,翻身從高高木板上坐起來。 “權貴,權貴。” 她嘴裡呼喊著權貴的名字,身子就要往板臺下的水裡跳。 “哎呀,你別跳呀!” 小姑娘驚慌失措,一腳踏過去到寧竹的床上拽住她。 “你乾嘛?好容易把你救過來,你還要送死嗎?” 寧竹一驚,望向小姑娘: “死?死了?權貴,死了━━” “你知道權貴在哪嗎?我要找他,我要找他,權貴━━” “撲通!” 寧竹跳下了高高的板臺床。 “哎呀,你這人真是不聽勸。” “撲通!” 小姑娘也跳了下來。 有了這個會遊泳的小姑娘的幫助,通過打聽,寧竹和小姑娘踩著紡織機搭成的浮橋找到了安放權貴的靈堂。 “權貴━━” 寧竹一聲淒厲的哀痛之聲,驚來了一些泄洪救災的人,也驚動了權貴的大姑和大姑父。 說是靈堂,實際就是用高板床臨時搭建的水中靈堂,因為其他人沒處站沒處跪,又因權貴是外來的,也沒有至交朋友,故也無人來祭拜。 眾人見一個大肚子女人趟著水哭喊而來,都一起看向寧竹。 寧竹大老遠就瞥見權貴蒙著白布躺在高板臺上,她周身顫抖,扯著已經嘶啞的嗓子一聲聲呼喚著權貴的名字,在小姑娘的攙扶下,一步步趟著水走向權貴。 權貴的大姑和大姑父有些動容,他們沒想到寧竹會挺著大肚子趟著水跑過來吊唁。 “權貴,我來了。” 寧竹在安放權貴的高板床下微微仰頭,胸口急劇起伏,她自言自語: “你護我周全,我卻沒去陪你,你會不會怪我?” “權貴━━” 忽然,寧竹放聲痛哭,本就已經嘶啞的嗓音撕扯著在場每個人的神經,不多時,聲音完全發不出了,隻是看見寧竹淚水鋪滿臉,嘴巴擠出那點啊啊的啞音。 從不輕易掉淚的幾個大老爺們兒也扭過頭偷抹了一把眼淚。 權貴大姑更是鼻涕眼淚俱下,眼鏡都模糊的看不清了。 “撲通!” 寧竹忽然身子一癱,暈倒在了水中。 “嗚━━” 長長火車的鳴笛聲驚醒了又昏迷了過去的寧竹。 洪水漸漸散去,雖然縣醫院還被洪水侵占,但正常的床位已經可以使用了。 縣醫院不遠處就是火車站,可能是為了方便病人行程吧。 這次身邊不見了那個小姑娘,權貴大姑也沒在身邊,寧竹獨自躺在病床上,他想起了權貴,想起了濕了枕頭。 想起了爸爸。 “爸。” 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又是淚濕枕頭。 不受控製的又想起了關顯華。 “啊!” 寧竹打了個哆嗦,依然是淚流滿麵,卻是閉上了眼睛。 寧竹被權貴大姑暫時接回了縣城的家,雖說是縣城,也是目前一家四口住在一起。 權貴大姑夫妻都是雙職工,住在廠子分配的八十平的福利房裡,育有四個孩子,兩兒兩女,老大老二已結婚,老三是個兒子,在縣裡做小學老師,小女兒正上小學六年級。 寧竹被安排和小女兒駱羽一個房間。 晚上,寧竹睡不著,翻來覆去的聲響惹得駱羽很是不滿。 吃飯時,駱羽也不願意挨著寧竹,通常左邊是駱羽的二哥駱航,右邊是權貴大姑權清。 今天早晨吃完飯,權清對寧竹說: “現在洪水退了,火車也通了,我請了三天假,明天就帶著小貴的骨灰送回到東北他家。” 寧竹點點頭。 “你咋打算的?是回自己家還是去小貴的家?” 寧竹其實早就想好了,她已經懷了權貴的孩子,即便權貴不在了,他們也沒有結婚,可孩子姓權,自己母親又容不下她與孩子,怎麼說還是回到權貴家最合適。 權貴老家在黑龍江省鶴崗,看到姐姐權清,帶著已經大肚子了的小兒媳婦,捧著小兒子權貴的骨灰盒出現在麵前時,全貴的母親頓時就暈了過去。 因為要深埋故鄉,魂歸故裡,當時又是特殊情況,所以沒有被土葬,而是選擇了剛剛興起的火化。 一切安頓好,寧竹就在權家住了下來。 權家有五個孩子,權貴是最小的,中間三個姐姐都已結婚出去,家中隻有權貴父母與權貴的大哥權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由於家太窮,以至於權謀今年都二十八歲了,還沒娶上媳婦。 權貴的父母及大哥對寧竹都很好,寧竹每天也安心在這裡養胎。 不過,這幾日寧竹有些心神不安。權貴的大哥權謀對自己好像過分好了。 好的讓寧竹感覺除了睡在一起,所有的言行舉止都像是在替弟弟擔起責任,行使權力一樣。 寧竹開始防範躲避權謀。 八月的中旬還是很熱的,寧竹見權家人都去生產隊乾活了,便燒了一大鍋熱水,打算洗個澡。 她小心翼翼一瓢一瓢舀著熱水倒進大洗衣盆中,插好大門和房門,因為端不動大洗衣盆,就放在廚灶鍋邊,坐進洗衣盆裡洗了起來。 眼看著快洗完要起身,冷不丁一抬頭。 “啊!” 寧竹驚叫一聲,下意識的捂住胸部。 房門玻璃窗上貼著一張男人的臉,正瞪著眼睛朝屋內看。 正是權謀。 寧竹羞愧難當,又氣又急。 “走開!不許看!走開啊!” 寧竹沖著門窗外的權謀使勁大喊著叫他躲開。 可權謀像是根本沒聽見一樣,反倒哈口氣在玻璃窗上使勁兒蹭了蹭,又將臉貼上了玻璃窗。 寧竹急的要哭了,脫下的衣服在旁邊的凳子上放著,當時怕濺到水,所以故意放遠了一些,現在,想夠都夠不到。 “砰!” “嘩啦!” 寧竹正在焦急,就看見靠近門栓處的玻璃窗被權謀一棍打碎,玻璃碴子落了一地,門栓隨即被權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