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李清繁起來的時候李進已經不在了。 　　他走到廚房裡看到刷好的碗嘴角扯動，意味不明。 　　—— 　　方迎楠昨天晚上做題到很晚，很奇怪，總是晚上比較有動力。 　　一睜開眼已經九點多了，她在床上放空，腦子裡過著這兩天有沒有什麼事。 　　作業昨天晚上寫了不少，其他的雜事也沒有，最終做了決定，回老家去看姥姥。 　　說起就起，方迎楠騰的一下子從床上站起來，緩了一下便馬不停蹄地收拾起來。 　　最後紮了一個高馬尾，她在鏡子裡左右照照，滿意的點點頭，背起書包拿上鑰匙便出門了。 　　鎖好門方迎楠看了一下對門，停留一下，最終還是轉身走了。 　　而李清繁在屋內什麼也沒有做，在門口坐著聽她下樓的腳步聲，心中模擬著，腳步聲消失時，慢慢地走到陽臺，看著清朗的陽光打在一步一跳的女孩身上。 　　方迎楠走到小區門口的車站，等了好一會也不見車來。 　　但是平時也沒有在上午坐過車，她立在站牌前找著車。 　　“去梨水鎮的……”方迎楠嘴裡念念有詞，視線順著向下。 　　“在這兒呢，”一雙勻稱白皙的大手伸過來，指向倒數第二排，手指在牌子上劃過，“一會十一點半就會有車來了。” 　　方迎楠回頭，李清繁眼含笑意看著她，淺秋的樹葉堪堪遮住陽光，逃逸出的光斑搖曳著，打在男孩臉上，彎彎的眼睫在臉上畫出陰影。 　　她驚詫一瞬，隨即很快點頭回應，也微笑著回望李清繁，“你也要回去嗎？” 　　“對，我回去給我奶奶收拾東西。”李清繁說著，兩人走到長椅上坐下。 　　方迎楠“哦”一聲，接著便沒了下文，尷尬的氣氛開始彌漫。 　　方迎楠感覺到有些不自在，但是李清繁似乎很享受這種氛圍，他微瞇著眼抬頭望向樹頂的殘葉，光影隨之在他的臉上舞動。 　　方迎楠一時看呆了，李清繁忽的轉過頭來，瞧見了她臉上的神色。方迎楠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李清繁的笑容更加真誠燦爛。 　　李清繁在口袋裡翻翻，掏出耳機，“要聽歌嗎？看看我們有沒有相似的品味。” 　　方迎楠猶豫一瞬，最終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接過了耳機。 　　李清繁一直用的是有線耳機，他覺得有線耳機可以將人們更緊密的聯係起來。 　　他手指在手機上點點，音樂隨之播放。 　　“如果大海能夠喚回曾經的愛” 　　“就讓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在留戀” 　　“就讓他隨風飄遠” 　　方迎楠驚喜地看向李清繁，李清繁也恰好在看著她，兩人會心一笑。 　　車來時，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摘掉耳機，就這麼走上了車。 　　方迎楠暈車厲害，她剛想和李清繁說一聲，卻發現他已經微微向前走著站在了靠前的位置。 　　方迎楠隻當他也暈車，沒有多想，靠著窗戶坐了下去。 　　公交車平緩地行駛著，但不多時出了市區，彎道開始變多，路也有些顛簸。 　　陽光打在方迎楠的臉上，熱乎乎的，聽著耳機裡的歌，隻剩下暈。 　　她把耳機摘下來遞到李清繁手中，皺著眉解釋了原因，李清繁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後把耳機也摘了下來。 　　他迎著方迎楠的目光，“我也暈車呢。” 　　方迎楠笑笑，心中了然，兩人都不再出聲。 　　方迎楠拉開窗戶，往窗邊靠，吹著微涼的清風才感到好一些，就是頭被顛的厲害，不過還在可承受的範圍內。 　　李清繁則是雙手環胸，閉著眼皺著眉靠在椅背上。 　　方迎楠不一會兒就感到有些困，心裡估算著大概還有四十分鐘左右，把頭挪了挪，略微平穩一些，便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李清繁悄悄地睜開眼，看向方迎楠。 　　女孩發絲早已淩亂，被風吹得四處飄舞，陽光照的小臉紅撲撲的，頭微微下垂避著光，眉頭緊鎖，還抿著嘴，極力忍耐著什麼。 　　李清繁看的心頭軟軟的，眼中的柔情幾乎要溢出來。 　　此時公交車途徑一段土路，女孩的頭在窗戶上一磕一磕的，眉頭鎖的更深，眼看就要醒過來，李清繁連忙傾身過去，用手掌包住女孩的頭。 　　他本想讓方迎楠靠在自己身上，但在移動過程中發現方迎楠的眉頭似乎皺的更深，便停止了動作。 　　一時之間卻也不知如何是好，最終還是按照女孩自己找好的角度姿勢，將她的頭向著窗戶微偏，卻不讓她靠在車上，而是枕在他的手上。 　　後麵突然有個小孩湊過來，用可以壓低的聲音在李清繁耳邊說，“哥哥，你為什麼要讓姐姐靠著啊，隻有我媽媽會這樣對我，你也是姐姐的媽媽嗎？” 　　李清繁回頭看，小男孩大約一年級左右，穿著校服，還帶著紅領巾，旁邊是一個裝的滿滿的藍色奧特曼書包，占了一整個座位，看起來比男孩還要壯實一些。 　　李清繁微微轉身，盡量不影響到方迎楠，“不是呀，”他笑著對小男孩說，“媽媽這樣對你是因為愛，哥哥……”李清繁停頓一下，隨後語氣也更加溫柔，“哥哥這樣對姐姐也是因為愛。” 　　小男孩似懂非懂，噢了一聲坐回座位。 　　隨後又立即在書包裡翻翻，翻出兩根棒棒糖，自己剝開一隻葡萄味的，把蘋果味的遞給了李清繁。 　　“那我覺得哥哥你肯定是個很好的人，因為我媽媽也是。”小男孩用篤定的語氣說著，見李清繁愣住，還把糖往前遞了遞。 　　李清繁不再猶豫，接過了棒棒糖，“小朋友你到我的座位來一下，不然不方便給你禮物哦。” 　　小男孩聽罷眼睛亮晶晶的，噔噔噔地跑到李清繁身邊。 　　李清繁用一隻手在書包裡麵艱難地翻著，隨後翻出一盒巧克力。 　　他把一半巧克力倒到書包裡，這些本來是為方迎楠的暈車準備的，誰知道她這麼快睡著了。 　　接著他把剩下的半盒遞給小男孩，“諾，這是我的回禮。” 　　小男孩看見這麼多巧克力，眼睛睜的大大的，但是還是連忙擺手，“不行，我媽媽說不可以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李清繁故作嚴肅，“那我還收了你的糖呢。” 　　小男孩還是猶猶豫豫，“可是，我媽媽不讓我一下子吃這麼多。” 　　李清繁聞言笑了起來，“你媽媽是對的呀，我可沒有讓你一下子吃完，”說著不忘嚇唬小男孩，“如果你一下子吃這麼多你的牙齒會掉光的，到時候你就不能吃肉肉了。”李清繁語氣輕鬆調侃，卻又帶著一絲認真。 　　小男孩嘴裡嘟囔，“你和我媽媽一樣！你們都不好。” 　　李清繁這下子真的笑開了，“剛才還說我和你媽媽一樣好呢。”一邊說一邊把巧克力塞到男孩懷裡。 　　男孩低著頭，似乎想起了自己說過的話，不再言語。 　　李清繁有些失笑，用蘋果味的棒棒糖碰碰男孩懷裡的巧克力盒子，發出清脆的塑料碰撞聲。 　　李清繁清清嗓子，“好啦，禮成，我們現在是好朋友啦。” 　　小男孩抬起頭，兩人對視，光塵在其間浮動，笑容同時浮現。 　　小男孩到後麵拿起了書包，坐到李清繁他們對麵的座位，方便說話。找書苑 www.zhaoｓhｕyuan.com 　　李清繁看著他費力拖拽書包的模樣，還是沒忍住問，“你媽媽呢，為什麼隻有你自己一個人，而且今天都周六了怎麼才回家呢？” 　　小男孩聽罷驕傲地昂頭，“我每個星期都是自己回去呢，我在小餐桌住著，等今天上完補習班才回去。爸爸說媽媽去別的地方工作了，”說到這，男孩的神情低落下來，“要我兩天吃一根棒棒糖，然後每天好好吃飯媽媽才回來。”說著男孩用手比劃著，“可是媽媽給我買了好多棒棒糖，好大一盒子，我怎麼吃也吃不完。” 　　李清繁微怔，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他想要開口緩和男孩的情緒，可是喉頭像被粘住，連發聲都生澀且艱難。 　　男孩的棒棒糖，他的巧克力。 　　最終他隻說了一句，“你不會每天都偷偷多吃棒棒糖吧？” 　　男孩聞言又睜大眼睛，“你怎麼知道”還沒說出口，突然看到李清繁笑的狡猾，猛的改口，把頭甩到一邊，“我才沒有呢。” 　　李清繁還想說什麼，車停了下來，司機探出頭來，“二林！到家啦！你爸在路口接你呢！” 　　說著司機走過來把他的書包提起來，牽著他走到路口。 　　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男人站在路口，旁邊放著摩托車，看起來風塵仆仆，接過司機手裡的書包，兩人寒暄著。 　　李清繁收回目光。車要開動時，他還是沒忍住向窗外看，小男孩圍著摩托車蹦蹦跳跳地講述著什麼，男人一邊往摩托車上掛書包一邊笑著看兒子，枯黃的落葉在他們腳下打轉。 　　車已經開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