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兄弟,在嗎?(1 / 1)

最終飛升 朔夜新雪 3061 字 8個月前

森冷的枝椏刺穿了高遠的天幕,外來者驚擾了棲息的烏鴉,引起陣陣淒厲叫聲,一群、一群又一群,銜著落寞的夕陽飛走了。   殘破的隊伍靜默地走過了挺拔古木下被零碎陰影遮掩的古道,碾過枯枝敗葉,向神秘的後山進發。   他們無一例外不衣衫襤褸,麵容飽經風霜,身上的製式黑袍在秋風的勁吹下獵獵作響,眼睛卻透出隱隱的喜氣。而他們之中,又屬行走在末尾的二人最為特殊。一男一女,女的抱著一個嬰兒,男的則拖著兩根粗繩,每走一步,都踩下一個很深的腳印。   粗繩的另一端在來時的樹林裡,那裡此時薄霧彌漫,讓人看不清情形。   “呀!呀!”女子懷中的嬰兒叫了兩聲,融化了幾分清冷肅殺,平添了一點生氣。他的媽媽哄他:“小真,小真,快到家嘍。”   又是一陣陰冷的風。走著走著,漸漸的,隊伍停步了。   他們真的到了。   為首的老人舉起手中的拐杖,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一個悠揚而漫長的音節。頓時,在場所有人的眼前,都仿佛有一張描繪遠古景象的畫卷鋪開:其上是蒙蒙未明的天空,其中是映著天光的巍峨山壁,其下是溝壑遍布的大地……他們在一種荒涼的情感中落下了淚。   唯獨拖拉著粗繩的男人仍保持著清醒,堅定不移地向前走著。他帶著兩根繩子,穿過了人群的縫隙,穿過了為首的老人,來到了懸崖的邊緣。   繩子末端也終於從迷霧中探出,緊縛著的,是一具如山峰般雄偉龐大的血肉身軀。這具身軀有著青銅色的堅硬外皮,上麵刻滿了意義不明的花紋,長有四肢,但全身比例卻荒誕得驚人:它的肚子格外得大,顯得四肢尤其短小,就像一隻長有纖細手腳的瓜果。它的麵容一片空白,就像一位畫家忘了為作品勾勒五官。   “寬恕我們吧,大君。”懸崖邊上,男人猛地將繩子一拽。   眾人也停止了哭泣,一邊念叨著“寬恕我們吧,大君”,一邊幫助男子將繩子拉向懸崖。   不多時,怪物的血肉已經到了懸崖的邊緣。眾人這時卻紛紛鬆手了,開始互相擁抱。母親望著懷中的孩子,那是一種帶著不舍與解脫的神情。孩子卻笑了,饒有興致地看著相擁的眾人,全然不知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   “塵世煩擾,諸君莫留戀。”老人平靜地說道,將血肉輕輕一推。   於是屍軀緩緩傾倒,如同巨嶽轟塌,直直地墜入了無底深淵。   冥冥中,有些看不見的聯係突然斷了。   老人轉身,隻見懸崖邊上,剛才尚年輕力壯的男子,驟然間衰老了數十歲之多。密密麻麻的皺紋爬上了他的臉,如同盛放的鮮花被抽走了所有水分,原本明亮的雙眼亦失去了所有神采。這種衰老不止發生在男子身上,更是發生在場上的所有人身上。一眨眼,他們就已被摧殘得猶如乾屍,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隻有一個人除外。   意識到了劇變的嬰兒開始了嚎啕大哭。他的母親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仍用粗糙枯槁的臉不斷輕蹭他光滑如初的小腦袋,但依舊沒能平息他的哭聲。   “你的名字,叫楊真。”老人一瘸一拐地走向嬰兒,伸出骨瘦如柴的雙手,將嬰兒捧起。他臉上的血肉片片凋落,露出內裡的白骨,看上去可怖之極,可聲音卻溫柔動聽。他用盡最後的力氣,道:   “你的名字,叫楊真。說與你聽,不是叫你記得,而是叫你忘記,叫你永永遠遠地忘記……”   -----------------   楊真從十歲起,就開始做一個夢。   在夢裡,他是一個在繈褓中的嬰兒,和一行人一起,拖著一具怪物的屍體走到懸崖邊上。   將怪物推下去後,周圍的人紛紛開始衰老,死去。夢的結尾,老人捧著他,告訴他,希望他永遠忘記他的名字叫楊真。   老人的話很矛盾,如果真要他忘記,為何又要告訴他呢?如果想讓他記住,為何又叫他忘記呢?真是令人想不明白。   不過楊真這個名字倒與這個夢毫無聯係,純粹是他的父親的個人喜好。與其說這個夢如何影響了他,倒不如說他和這個夢有緣。   這個夢不是每天都做,而是以大約每個月一次的頻率出現,有時會早點,有時會晚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總會到來。   初時做這個夢,他驚懼異常,做多了卻感覺也就那樣,開始細細打量夢中的環境;再後來,他對周圍的環境過於熟悉了,失去了打量的欲望,一個夢便模模糊糊地過去了。   今天他又做了這個夢,與往常沒有不同。唯一比較特別的,是他睡著睡著,突然一抖,中途夢醒了。   他懷疑是他吃外賣點的年夜飯吃多了,胃部在半夜還在工作,導致他睡得不太熟。   下腹感到有些腫脹,但是房間裡沒有獨立衛浴,要上廁所還得下樓,外麵太冷,他不想亂走動。   那就呆在被窩裡吧,誰讓他嘴饞吃多了呢。   本來逢年過節都是他自己如常過的,畢竟父母都各自有了新家庭,弟弟又和他不熟,沒什麼家庭溫暖可言;沒想到今年的煙火特別好看,整片夜空都被照映得絢爛多彩,突然讓他有種想講究講究、辭舊迎新的沖動,頭腦一熱,便吃了頓好的。   無所事事地刷了一陣手機,他原本有些睜不開的眼睛反而越刷越精神。內心裡的自律念頭一閃而過,又立刻被一種近乎天經地義的本能壓了下去:大過年的,還不允許自己豪橫一晚上了,熬一個小夜又算什麼?   這時,通訊群裡傳來了消息,號召各位群友們上機打遊戲。   他腦測了一下自己和網吧之間的距離、需要花費的時間和額外開銷,衡量了一下將會獲得的爽感,一時間有點沒想好,隻好先隨便地在群裡敲了幾個字:“有妹妹嗎?”   突然,另一條信息發了過來:   “兄弟,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