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感,五臟六腑仿佛是被火燒了七八遍後又丟到冰天雪地凍了那麼幾天一般。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雖然已經記不清那夢具體的場景,但心中鬱結難忍的感覺卻是無比真實。 花灼灼剛睜開眼睛就吐出一口血來。 身下的乾草又紮又硬,他本就衣衫單薄,這下更是硌得渾身難受。因為前兩天新添的傷再加上此前的舊傷,睡在這樣的*床榻*上他隻覺得渾身似有千萬隻螞蟻啃咬,痛苦至極。 口乾舌燥,腹痛難忍,手腳麻木,渾身發冷。 他慢慢恢復了一些神誌,開始審視擺在麵前的現實。 -想辦法弄點吃的喝的,再這樣睡下去,什麼時候死了估計都沒人知道。 -死?不對,現在還不能死,雖然自己這條賤命確是可有可無,但是讓弟弟看到了那副模樣總是不好的。 他在那堆乾草上以一種相當扭曲的姿勢努力蠕動著——嘗試爬起來。 乾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還聽見屋外不斷呼嘯的風聲,還有那幾米開外的破門在吱呀作響。 說起來,其實這個小屋子並沒有窗戶,但花灼灼可以透過門的破裂來確認外麵現在是什麼天氣。 大雪紛飛…… 這雪梅山莊本就位於漠北之境,離中原相當遙遠,這裡的冬天可以從十月持續到來年三月,六月時間,可以說是一年的一半兒都在過冬了。 花灼灼摸了一把自己身上又臟又舊的單衣,心想今年下雪未免有些太早了,十月中旬居然得見這鵝毛大雪,看來今年冬天將會很難熬。 -隻希望能活下去。 他絕望地想著,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寒冷直入肺腑,激得他不住地咳嗽起來。 花灼灼頭暈目眩,感覺周圍的一切時而放大時而縮小,四四方方的門框就是不好好待在視野中,一會兒旋到左邊一會兒飛到右邊。 他扶著墻,踉蹌地向那扇木門走去。 他現在已經沒什麼力氣了,費了好大勁才把這年久失修的木門弄開。 門一開,凜冽的北境風雪直沖他而來,單薄的身軀搖搖晃晃,幾次欲倒,卻還是咬牙走到了夥房門口。 他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將凍得冰冷的手背伸到自己額頭一試。 相當不合理的滾燙。 夥房不斷有人從門口進進出出,都是神色匆忙,沒有任何人在乎臺階旁這形銷骨立在風雪中渾身發抖卻不自知的少年。 花灼灼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突然他瞧見一個熟悉的麵孔。 那人身形瘦弱,雙頰紅彤彤的,眼皮雖有點耷拉著,卻遮不住那一雙飽經風霜的褐色瞳孔。 是劉媽。 劉媽平時總是會把後廚剩下的一些*相對美味*的東西偷偷帶給像花灼灼一樣的下等奴隸吃。 “劉媽…”花灼灼脫口而出,或許是很久沒說話的緣故,花灼灼的聲音沙啞得有點失真,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那煩人的舊疾所致。 劉媽在花灼灼麵前停了下來,“灼灼,”她溫柔地喚道,隻是神色卻不同於往日,今日的她,眼底盡是花灼灼無比熟悉的*絕望*和*悲傷*,“我今天…今天就要走啦。” 很簡潔的一句話。 花灼灼沒有去問是因為什麼,她的眼睛已經說明了一切。 “以後…”她悲哀地停頓了一下,就像她這荒唐的人生一樣,“以後我就幫不了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你弟弟也是。” 劉媽也沒再多說什麼,她想對花灼灼擠出一個如往常一樣的笑容,卻失敗了。 於是她向那茫茫大雪中走去,不再回頭。 留花灼灼在原地,他聽見自己心中又有什麼東西在破碎,訇然作響。 那是一種,很痛苦但又令人懷念的感覺。
1、冬(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