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被趙管家一頓毒打之後,是他少有的能看見嶽如露的機會。哪怕有時候並不是她親自過來總藥,次數多了,總歸能有那麼幾次是她本人來見花灼灼。 日子一天天過去,花灼灼竟然開始慢慢貪婪上那短暫的溫柔鄉,他甚至會病態地*期待*趙管家的虐待,隻為一睹她那抹慈愛的淺笑。 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對他好了。 從小就被送到外家的花灼灼沒有多少時間是和父母待在一起的。父母好像總是有事要忙,一外出便是兩三個月,父母的輪廓在記憶中已經逐漸模糊,可那個飄散著炊煙的黃昏,一家聚齊,其樂融融的場景卻始終深入他心,久久難忘。 姐姐和弟弟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更長,然而外家卻不似本家那般衣食無憂,父母不在的日子,姐姐就是家庭的頂梁柱。花暮暮拉扯著兩個弟弟,一人承擔了很多事情。 弟弟花落落先天發育就不好,體弱多病。那時的花灼灼年紀太小,也僅僅隻能在一些家務事上幫助姐姐。於是姐姐在為生計忙碌的日子裡,照顧弟弟、陪伴弟弟的責任就又落到了花灼灼身上。 轉眼間,花灼灼也到了上學堂的年紀。可這朧溪村地處漠北最西,人煙稀少,距離最近的鎮子上竟然還沒有學堂,而要趕到幾百裡開外的漠北主城——春城,實在是太過遙遠。 姐姐花暮暮在本家時曾接受過一段時間的教育,但自從搬到外家後也便斷了讀書的念頭。 隻是,在那年春天,許久未見的母親帶回一位教書先生。 “灼灼,向若水先生問好。”母親花江雪輕言道。 坐在臺階上百無聊賴的花灼灼抬眼,看到一位麵容清秀的道士,看上去年齡要比花江雪更小點,一襲藍衣,身後背一把長劍,手持一柄折扇,驀地展開,上麵題著“悲喜自渡”四個大字。 那道士周身都縈繞著一種*不染凡塵*的氣質,實在是讓人望而卻步。 花灼灼起身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在下花灼灼,拜見若水先生。” 花灼灼低著頭,眼睛始終盯著地麵,他在等若水先生發話。然而半響,卻隻聽見有人忍不住發出噗嗤一笑——花暮暮早上就帶花落落去集市了,那聲音也自然不是來自於母親,那麼想必一定是這位若水先生吧。 “哈哈哈哈哈哈……阿雪啊,你教得真好,這小子才這麼小,拜起人來就有模有樣的。不過他這般有禮數…還真是和咱們阿雪截然不同,你啊,就該學學你兒子。”花灼灼慢慢抬頭,看見若水先生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一邊笑還一邊拍一把花江雪的肩,而花江雪早就已黑了臉。 “夠了。”花江雪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甩掉若水的手,轉身就向屋裡走去。“總之,以後這孩子就是你的徒兒了,好好教他,我會報答你的。” “呃啊——我才不想要什麼報答,隻要你和我切磋切磋就行。”若水先生的聲音誇張地提高了八度,朝著屋子的方向。 花灼灼迷惑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原來若水先生的性格是這樣,和他那仙氣飄飄、芝蘭玉樹的外表完全不匹配嘛。 而且似乎這人還是母親的…狂熱粉絲? 花灼灼轉著眼珠,努力在腦中搜索著能夠形容這種奇妙關係的詞語。 這若水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瞬移到了他背後,拍了拍花灼灼的肩膀。他正思考若水先生這個人是怎麼回事,結果一回頭就看見了那張笑瞇瞇的小白臉,差點沒給花灼灼嚇死。 “乖徒兒,乖徒兒,快叫聲師父我聽聽~” -若水先生哪哪都好,可要是能閉上這嘴,再收收欠揍的表情,那一定是多少少女夢中的情人。 花灼灼對於這個脫線的師父,實在是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快叫啊,你這臭小子怎麼回事。”若水先生那好看的五官逐漸扭曲起來,弄得花灼灼直想笑。 “哢噠”一聲,他那把悲喜自渡的紙扇合上了。若水先生見花灼灼不肯開口,在自己身上上下一頓亂摸,摸出一顆蓮子糖,舉到花灼灼眼前晃蕩。 “叫我一聲師父,就給你吃。” -這般沒規矩,怎麼可能叫你師父。 花灼灼瞅準時機,一個箭步沖上去,在若水先生驚愕的眼神中,一把將那蓮子糖奪過就塞進嘴裡嚼了起來。 -嗯…蓮子糖好好吃。 花灼灼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向他扯出一個鬼臉——“我、就、不、叫。” 若水先生也沒想到,居然有人能趁他不備,從他的手中奪過東西。他稍微有點發愣,但很快就變成了憤怒。 “氣死我了…”他低聲道,“這一點還真像你那個頑固老娘。” 剎那間,一片飛葉劃過空氣,從若水先生的臉龐邊掠過,險些劃到。 “聲音再小我也聽得見,說誰老呢。” 屋裡傳來花江雪帶有怒意的聲音。 -這飛葉,要是真劃到若水先生這張英俊的臉,讓他破個相,估計又得要鬧個半天,說不定還會把這裡掀翻呢,到時候能阻止這一切的,怕是隻有娘親了。 花灼灼從剛才起,嘴角揚起的弧度就沒下去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抱起手臂,上下打量著他這位奇怪的師父。 -雖然看著很沒救,但……應該也算是一個好人。 他想著,心裡還是悄悄認可了這個師父。 -畢竟跟著這個人讀書,還能白拿蓮子糖吃,這種好事怎麼能錯過。 之後的時間,若水先生和花灼灼便杠上了。在花家後院,幾乎隔三差五都會上演一出《叫不叫師父》的好戲,經常惹得花暮暮和花落落駐足觀看,齊聲大笑。 花灼灼在讀書方麵的天賦還是可以的,當然也有可能是若水先生那別具一格的教學方式——三年內,若水先生並不是日日出現,累計起來大概也僅僅有幾個月的學習時間,花灼灼就掌握了許多學堂裡能學到和學不到的知識,詩文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為師要教給你的東西,還遠不止這些書本上的。”某天一個大雪紛飛的傍晚,若水先生背對著花灼灼立於風雪中,手撐一把油紙傘。 “為師可是精通劍、符、術、蠱四道的天才,但你又不是天才。”若水先生的話讓花灼灼聽了多少不是很舒服。 若水先生轉身,將油紙傘投向天空,油紙傘突然自發地轉動起來,上麵的積雪散落飛出,在其周圍形成了一個雪環。 “師父先教你一些基礎的內功,之後再教你些防身的劍道,關於這個……”若水先生又深深望了花灼灼一眼,右手好像在掐算什麼東西。 “你的命格,似乎不適合舞刀弄槍。”若水先生有點遺憾的笑了笑,“無妨,命運這種東西,還是要靠自己走的。”
6、師父(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