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平十五年八月 光陰如梭,時間一晃便到了八月,今年赤瑕國北部自七月下旬起大雨便沒再停過。 這一日又是暴雨傾盆,思玟挎著包袱和瑛憐一同走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瑛憐一手撐傘,一手提著衣服下擺,踮腳踩在泥地裡凸出來的石塊上,一步一跳地往前躍進,生怕鞋子和褲腿沾上泥水。思玟打著傘走在後麵,他自小生長在山野間倒是沒那麼多講究,然而思玟終究是少年心性,見到瑛憐單腳踩在石塊上身子左右晃動保持平衡的滑稽樣,不禁興起玩樂之心,也有樣學樣地踩著石塊跟在瑛憐後頭。經過這些天的摸索,加之瑛憐的指點,思玟已經能夠主動控製念氣的釋放,這時他便發動念氣踩著石子往前一跳三四米遠,沒幾下就超過瑛憐跑到了前頭。 “喂!你耍賴!” “哼哼!”思玟聽著身後瑛憐的呼喊聲,心中甚是得意。 他二人年紀相仿且都是本性率真之人,加之互有救命恩情,故而重逢之後很快便熟絡起來。 思玟單腳踩在石塊上稍作歇息,順便等瑛憐追上來。他抬頭隔著雨幕望了望道路兩旁積水的田地,連日大雨使得地裡稀疏的稻苗全都爛在了泥水之中。思玟過去在白虎殿每日飯來張口,本是從不關心這些俗事,然而下山後這兩個月間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連著餓上一兩天也是有過,他這才漸覺一粥一飯來之不易。思玟扭頭望向遠處的村舍,心內忍不住嘆道:“今年想必又是個荒年,不知附近村莊裡如今還能剩下幾戶人家?” 思玟正在心中長籲短嘆,這時瑛憐恰好趕了過來。她站在後方的石塊上,探出身子伸長手臂拍了下思玟的肩膀,問道:“在發什麼呆呢?” 思玟回頭望了瑛憐一眼,見她臉上正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思玟料想瑛憐貴為公主自然更不會去關心世間俗務,便不去說那些喪氣話敗她的興致,隻淡淡地應了聲:“沒什麼。” 瑛憐正欲追問,二人忽聽得身後遠處傳來一陣車馬聲響。思玟轉身向後望去,隻見一隊披甲騎兵正駕著棕黑色的高頭大馬破開雨幕,如同雷霆轟鳴一般馳騁而來。思玟還沒來得及仔細分辨,那一隊騎兵便黑壓壓地迫至近前。 “讓開!都讓開!”為首的騎兵一邊叫喊,一邊揚起手中的馬鞭朝思玟和瑛憐抽去,想將這兩個擋在道路中央不要命的少年驅趕走。 思玟見對方這般粗暴,不禁心頭火起,正看準了時機,打算抓住鞭子將那騎兵扯下馬來,卻被瑛憐拉著衣領向後躲開,為騎兵隊讓出了道路。思玟的雨傘一時脫手落在道路中間,頃刻便被呼嘯而過的馬蹄與車輪碾得粉碎。馬匹踏過積水的坑窪,帶起一片汙水飛泥,瑛憐眼疾手快,將雨傘橫在身前擋住了飛濺而來的泥水,思玟卻因手裡沒傘遮擋被汙泥濺了一身,顯得頗為狼狽。 思玟正要追上去將那騎兵拖下馬來,狠狠教訓一頓,沒曾想又被瑛憐伸手按住。思玟回過頭沒好氣地沖她喊道:“你又拉我做什麼?”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瑛憐早已知曉思玟是個莽撞性子,於是警告道:“別忘了我說過的話,我可不許你惹是生非。”瑛憐說著將雨傘伸過來一半替他遮了雨,又從懷裡掏出手帕遞給思玟,“快把臉擦了,我們待會兒追過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思玟接過手帕,他見瑛憐這般體貼,心中怒氣倒也消了大半。思玟一邊擦臉一邊望著騎兵隊離開的方向問道:“那些人都是什麼來頭?” 瑛憐此時雙眉微蹙,也正望著同樣的方向,回復說:“看樣子是朝廷的軍隊,隻是他們裝備不齊且人數過少,不像是去平叛的,倒像是為了護送隊伍中間那兩駕馬車。” 待到轟鳴聲漸息,騎兵隊徹底消失在雨氣之中,二人重又走回道路中央。 “走,咱們也進城去看看。” “嗯。”思玟點點頭,將臟手帕塞進懷裡,邁步跟上瑛憐。 二人順著車馬駛過後留下的坑窪痕跡,一同冒著大雨往不遠處的城鎮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