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如今且說瑛憐與思玟二人跟在騎兵隊後頭進了城，恰好趕上材或啟被拖到街上執行杖刑。思玟過去在書裡讀過太多這種欺壓百姓、魚肉鄉裡的貪官酷吏，見他們按住布衣平民材或啟就要打，思玟如今得了念氣自然是要上臺去為尋常百姓主持公道。瑛憐倒是立刻認出了臺上那人就是凰麟鴦，瑛憐因感此人粗鄙奸詐，故而過去未曾與他深交，此刻也不敢上前暴露公主身份。眼下凰麟鴦既然作為朝廷命官來此，瑛憐也不清楚材或啟挨打的前因後果，她雖看不慣凰麟鴦的暴行卻也不好上前阻撓，因此她又一次拉住思玟。 　　既然瑛憐不許他亂來，思玟便也沒了去仔細聽凰麟鴦嘰嘰歪歪的興致。比起模樣陰柔的凰麟鴦，思玟對他身後相貌粗獷的趙始更感興趣，見他身材健碩又擔當著朝廷命官的護衛，想必實力不容小覷，思玟不禁幻想起跟此等強者交手的場景。因此眼下趙始傻站著在發呆，思玟也望著他在走神，他倆誰都沒留意到材梨左的刺殺行動。 　　待到凰麟鴦中箭倒下，北街整片區域瞬間陷入混亂之中。瑛憐本想上臺查看凰麟鴦傷勢並主持大局，卻反被思玟攔住。思玟因受了黑衣士兵幾次襲擊，如今早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看到凰麟鴦遇刺就下意識以為黑衣士兵又追了過來，因此趕忙攔下瑛憐不讓她過去，同時拉著她想找地方躲起來。然而街道上人潮洶湧，思玟若不依靠念氣就隻是個許久沒吃飽飯的瘦弱少年，官兵封鎖街區開始驅趕百姓後，他倆反倒被擁擠的人群推搡著去了廣場上。所幸凰麟鴦未死，看樣子此事跟黑衣士兵也並無牽扯，思玟和瑛憐至此才稍微放心了些。 　　趙始搜捕刺客時，瑛憐腰上的佩劍飛出劍鞘，彈開思玟舉著的雨傘懸停在了空中，思玟見了頗感新奇有趣，於是壓低聲音湊近了問她：“這是怎麼做到的？” 　　此刻他二人正混在百姓中間被官兵一同驅趕封堵在了人滿為患的廣場上，思玟右手高舉著雨傘，左臂則盡量推開邊上的人群不讓他們擠過來，瑛憐則雙手抱在胸前麵對思玟站著。好在周圍人聲嘈雜，加之他倆被推搡著的人群擠到了一起，離近了說悄悄話倒是不怕被人注意到。 　　瑛憐抬起頭，為了不讓雨水落到眼睛裡，因此瞇眼觀察了片刻，接著貼到思玟耳邊輕聲說道：“這算不得什麼，你將來想做高階念氣師的話這可是基本功。” 　　“你也會這個？”二人貼近了以後，思玟才發現瑛憐好像比他還高上一些。 　　瑛憐輕笑道：“那是當然，這說白了就是念氣化形嘛。”瑛憐又貼到思玟耳邊，如往常那般給他講解起來，“咱們赤瑕國念氣師的品階由高到低依次是補天、護國、宗師、安民、平寇、保境、赤心。但是朝廷這套劃分方式過於復雜，不僅品階過多，而且除了需要定期考核實力之外，還得考察念氣師是否有保國安民的功績，因此民間往往隻依照能否進行念氣化形簡單區分為高階與低階。像我跟現在臺上那位都能將念氣化形為實體，因此都屬於高階，而像仇過那樣隻能用念氣強化身體的就是低階念氣師了。民間這種區分方式雖然簡單明了，卻沒法用來衡量實力。念氣化形盡管擴展了攻擊範圍，但是由於化形速度慢，且化形會消耗大量念氣導致自身很難再有餘力進行防禦，故而單打獨鬥的話反倒比不過專精於武術的低階念氣師。像之前我倆在書店裡那次，仇過雖然不會念氣化形，但是快速近身後憑借那種破壞力對付一般的念氣師也足夠了。不過高階念氣師這種特性卻非常適合集群進行兵團作戰，因此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參軍，民間這才有了高階念氣師更強更高貴的印象吧，實際上軍隊裡頭也有很多低階強者。當然了，念氣護身雖然嚴格來說算作化形那一類，但作為基礎之中的基礎，人人都會也就不再作為區分標準了。” 　　瑛憐在思玟耳邊每說一句話便會呼出一口暖氣，直呼得他耳朵癢癢。思玟隻覺瑛憐吐氣如蘭，早把外界什麼雨聲喧嚷聲之類的雜音給忘得一乾二凈，唯餘她那輕柔的細語聲在耳邊悠悠地回響。 　　思玟不敢扭頭，隻問道：“那我呢？我屬於哪一種？” 　　“唔……你嘛……”瑛憐縮回身子，離遠了點將思玟打量了一番，因二人離得太近，故而瑛憐隻能看得見他的上半身。瑛憐望著思玟的臉，不禁重又想起那天夜裡仇過曾對她說的話—— 　　“他將成為當今……不，他將成為有史以來最強的念氣師……”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與試探，瑛憐已經隱隱察覺到仇過話語之中的含義。思玟之前沒有絲毫念氣天賦已經是世所罕見，如今依靠燃血咒紋強行激發出的念氣存量更是異於常人。瑛憐雖是正統念氣師，但她私下裡曾偷偷讀過禁忌者相關的檔案，因此對於燃血咒紋也有所了解。普通人雖然能夠依靠禁術強行釋放出體內的念氣，但是念氣天賦低下本身就意味著體內的念氣存量不足，就算全部釋放也僅能達到一般念氣師的水平。然而思玟的情況顯然並非如此。 　　“你嘛……”瑛憐湊近了在思玟耳邊輕笑道，“你也隻能走高階的路子吧？畢竟你不是一點武功都不會麼？你之前雖然能靠著蠻力將那姑娘按到地上，但要是換個會武術的來早把你給製服了。” 　　思玟聞言一愣，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也、也是……那該怎麼修煉呢？” 　　瑛憐心內估摸著以思玟的念氣存量，倘若能運用自如將來說不定會比她還強，於是建議道：“你現在欠缺的不是最基礎的氣息修煉，而應該開始練習掌控氣息的技巧，這無非就是多看多學，我現在不能用念氣沒法教你，不如趁現在這個機會你看看那名護衛是怎麼用的。”瑛憐抬頭將懸浮在空中的劍仔細打量了一番，“嗯，雖然這種控製範圍和精度著實驚人，但原理倒是並不復雜。”瑛憐往後靠了靠，騰出空間鬆開了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抬手在思玟麵前比劃，“就像這樣，你就想象成是念氣化作一隻手，抓著劍柄把劍提了起來，明白麼？所謂念氣化形簡單來說就是如此，隻是由於形態、強度、數量之類的因素不同，不同念氣師化形的結果也就有了差異，像我就能同時化形七把劍出來，那天你應該也見到過。而臺上這名念氣師，看起來似乎擅長的是念氣統禦，也就是依靠氣息控製物體移動的技巧。他能依靠念氣精準地將物體抓起，找書苑 wｗw.zｈaoshuyuan.com 而我則能將念氣當做實體劍來進行斬擊與格擋，形式方麵倒也說不上孰優孰劣，總的來說還是得看各自如何運用了。” 　　因他二人被周圍的人群擠得幾乎貼在了一塊，瑛憐的手臂從抱在胸前時起便一直頂在思玟的胸口上，現在瑛憐又抬起手不停地比劃，她的胳膊肘更是把思玟的胸部磨得生疼。但看她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思玟也不好出言抱怨。 　　“看來已經抓到刺客了。”瑛憐這時止住話頭，踮起腳尖，目光越過思玟望向遠處。 　　瑛憐的劍也從空中緩緩落了下來，思玟一把抓住，順手將它插回瑛憐腰上的劍鞘裡。 　　這時官兵解除了對街區的封鎖，擁擠的人群也終於散開了些。二人確認刺客隻是個尋常姑娘並非黑衣士兵後，便準備跟著人群離開廣場。恰在此時，城外突然傳來一聲火炮轟鳴，思玟隨即感知到周圍有不止一個人正擠開人群往內圈聚集過去。 　　陷入恐慌的人群開始往廣場外四散奔逃，思玟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洶湧的人流撞在後背上險些跌倒，雨傘也跟著脫了手。“瑛憐！”，思玟急忙抓住瑛憐的手腕將她拉到近前，防止他倆被人群沖散。“這又是怎麼了？” 　　“城外的炮聲……是城外有敵軍集結麼？”瑛憐現在沒法使用念氣感知周圍情況，因此也說不準當下的處境。 　　二人正在擁擠的人流之中被推搡著往外圍走，趙始這時再次發動念氣，他魯莽地將在場所有攜帶武器的人都當成了叛軍，因此瑛憐腰上的佩劍再度飛了起來，而這一次劍尖卻是對準了她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