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高掛在天上,反射出晶瑩的月光灑在靜謐的校園裡。 下課鈴響後十分鐘,裡予終於從學校醫務室中出來了,鑒於肌肉確實出現過異常緊繃的狀況且明顯表現了出來,醫務室的老師們把裡予好生折騰了一番,在確認裡予的父母實在聯係不到後,最終寫好叮囑才為其放行。 【喂,喂,喂,人呢?你說話啊,這樣很不禮貌你知道嗎?非要逼著我用點手段?】 自走在回寢室的路上,裡予眉頭沒有放鬆過,自然也沒有停止過“問候”那個突然出現的聲音,他已經快要走到寢室門口了。 【咳咳,其實我一直都在的,我隻是想看看你多久能發現你書包沒拿……真的。】 “焯!” 一聲語氣詞震天動地,驚動了宿舍與教學樓之間中華園的潭水,表達出裡予自覺被戲弄的怒火,裡予今天的熱水沖澡怕是又泡湯了。 啊,至於為什麼要用又,裡予的家在郊區,那裡沒有電或氣產熱的淋浴器,電氣絕大部分都被用來加熱食物或照明用了,窮出來的,舊事重提,彩票號碼就算知道了也會變的——裡予隻拿了四等獎學金。 裡予聞言轉過身去,快步往回走向了高處五樓的教室,進入了教學樓走廊。 【嗐,要是告訴你了,你還怎麼提前遇見那溺死鬼啊,小子。】 他腹誹道,這並沒有讓裡予“聽見”,他已經附身在裡予身上7年了,和他搶地盤的其他靈魂基本都被他埋了——隻是還留下了一位半重量級的貴客(一位加半位)。 【可惜了,無法消滅掉它們的真靈,迫不得已隻能讓它們重歸真靈之海,幾十年後又是一堆禍害。】 他生前的名字叫作亦天明,師父賜名的,裡予口中的“通明”叫的就是他,他活了三百六十年,越活越年輕,這就是赤子通明,他的意識能抽出空來觀察裡予不過是今早上的事情。 裡予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教學樓幽暗的走廊中,行進之中,眉毛皺得更緊了:“這路,怎麼這麼長?還有,燈去哪裡了?現在還遠沒有到斷電的時候,有問題。” 裡予念到此處,開始緊貼墻壁,試圖摸索尋找到走廊鑲嵌式電燈的開關,縱使裡予在過去七年中早已通過夢境中的訓練習慣了於黑暗中前行—— 在聯想到今日突如其來的連綿怪異與那個輕佻戲弄他的聲音時,裡予的心臟還是不爭氣地猛烈跳動起來,他時刻未鬆懈防禦,他不願這麼輕易就相信那個“明”或“咎”的“好言好語”。 走廊寂靜無聲,詭異至極,唯有心跳咚咚作響,仿佛要跳出身體,逃離此處,裡予緊繃著肢體,用意識不斷對抗著逃離此處和背對恐懼的欲望,他在手上不斷畫著增進勇敢的自我暗示,試圖以此熬過腎上腺素分泌的初期。 一步,兩步……裡予在內心中默數著自己的步伐,丈量著前行的距離。 突然—— “喂,乾嘛呢?怎麼又——” 一隻手,突兀地搭在了他的右肩上,成年男人的右手。 快速反應,標準的過肩摔,裡予瞬間用右手挽起那隻突然出現的臂膀,身體重心向下壓,跨步翻身背越,60公斤的體重與力量被完美地發揮出來,肩摔過程中,他意識到不僅是人類右手,這還是一個人形生物——隨著啪嗒一聲,重物落地,裡予已經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鑰匙,抵住了那個人的咽喉。 走廊突然明亮起來,燈根本沒有壞,一個壞消息。 裡予也趁機看清了麵前人的模樣:大背頭已經淩亂,眉毛依然皺起(不過這次是疼的),原本整齊的西裝上身被突如其來的力量崩開了幾顆紐扣,下裝則依然頑強,看樣貌是班主任胡林。 “裡予!你乾什麼?!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他強忍著疼痛,怒吼道。 見狀,裡予卻也不敢多待,撒腿就跑,在之前摸索墻麵的過程中,裡予至少前進了百步有餘,這早已超過了他內心中電燈開關間隔的心理預期,也遠遠超過了他平日裡對走廊左側上行樓梯之間間隔的預估。光亮亮起來,背摔完成之後的三秒,裡予就已經確認了自己進入教學樓之後基本沒有移動。 【心理承受能力,隨機應變能力,實時觀察能力不似凡人啊,還有這微微顯露的一手近身格鬥……誰教了他這些?不止是那老家夥,他基本算是無父無母的一個孩子。 漬,被拉入殘念周期性無意識爆發而顯像的短暫心域之中,又憑借頑強的意識度過了最初的侵蝕,嗐,他肯定覺得他麵前的不是真人……可憐的班主任啊,先是被你的閃現嚇了一跳,戰勝恐懼之後還要被你一頓摔,唉……】 裡予自然是聽不見亦天明的一頓唏噓,腎上腺素已經接近峰值,突破平日裡體測的合格成績簡直輕而易舉,在度過最初的驚懼之後,他甚至還覺得有一點點小興奮,如同早已做好了迎接這一天到來的準備一般。 “萬象心生皆在鏡,乾坤因果傍闔生。 剝物浮沉難測定,一念通明自在仁。“ 裡予一邊奮力向教學樓外的操場奔跑,一邊鏗鏘有力地念出此段“法訣”,他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大概是。 【什麼東西?師父你這個老東西連你徒弟死了之後都要坑啊?不是,我們《梅淵》的總訣就這麼被你給了這個啥都不懂的,乳臭不乾的小屁孩?我TM大師兄拜師一百二十年才教給我的東西,雖然他也不至於是說啥都不會,但這,這也,太過分了吧。】 亦天明聽到熟悉的法門,險些“叫出聲來”讓裡予聽見。 裡予可不會顧及亦天明的內心不平衡,他也根本聽不見,片刻之間他已經跑到了學校教學樓的邊緣,再往東北方向走一點就是廣闊的操場,那裡視角空曠,基本沒有障礙物,再說了,他也不是沒遇見過,他有信心處理掉這—— “嘭”,這裡應該有“嘭”的一聲才對,裡予撞在了一麵空氣墻上,其實質則是殘念外溢能量又被其殘存意識鎖住而壘砌起的壁壘。 【這下總沒見過了吧,嘿,小子,我叫亦天明,想問啥,直接問。】 裡予在聽見亦天明的聲音後愣了一瞬間,這次聲音與之前完全不同了,有獨特的音色和語調,俏皮話也聽得不再像是在棒讀,他得冒一次險。 【怎麼出去到安全的地方?這裡怎麼一回事兒?我下一步該怎麼做?我現在完全相信你,給我正確的指導……我那班主任還救得下來嗎?】 出人意料的冷靜以及帶著強大說服力的交流語調,毫無顧忌地冒險,或者是早已深思熟慮計劃好利弊的布局,快速執行。亦天明基本確認了這確實就是梅淵在七年前遭受大創之後,師父黃山客提前兩年準備的接班人。 【好,你都這麼說了,看你表現也是猜測到了,師承梅淵,梅花淵源,我是你大師兄亦天明,現在你即將徹底覺悟,已經可以和殘念接觸,才會被拉入這片心域之中,但你同樣可以抵禦來自殘念的威脅,這隻是你們學校下尚未死透的一群孤魂野鬼的無意識動作罷了,不必擔憂你的老師,不是覺悟者接觸不到它們。】 亦天明索性自曝跟腳以取得進一步的信任。 【現在應該怎麼做?這是重點。】 裡予暗自握拳,這確實是一場冒險,一場基於自己已經知曉信息的冒險,這並不意味著他已經完全放下了對亦天明的戒備。 【獨行天地,破除虛妄,兩儀四象式,應激期的覺悟者也能使用心靈的力量了。】 【好。】 得到提示,裡予直接照做,如果說相信亦天明是一場冒險,那麼當念出這兩句法訣麵對突如其來的力量之時就是一場早已準備多時的謀劃了。過去七年,他已經演用了無數次。 “通明,破邪!”通過回憶,裡予瞬時掌握了其在現實中的用法,大喝出聲。 盡管這股力量微乎其微,卻死死凝聚在了裡予的右手秉承劍指的指尖,兩儀四象式,右手劍指極陰式,附著罡氣其上,身居極陽護體,直指那一堵尚不可目視的墻。 “通明,破!” 如同火柴的一點火星爆發,瞬間點燃了麵前的屏障,使其短暫的可視化了,裡予穿透而過。 【出!跑你們學校左邊的大門去,青龍位。】 【知道。】 【此處殘念爆發又受對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普通人對這一片區域的記憶會自然地被天道修正,除非強行記憶損耗靈魂。現在一路向前就行,視覺上的黑暗隻是——】 聞言,裡予再也不擔心胡班主任的情況了,而亦天明聲音的突然中斷也由不得其再進行更深入的思考,邁開雙腿,疾步飛馳——當戳開那堵空氣墻之時,裡予眼前的景象就又變為了那漆黑的長廊。 “噠噠噠噠。”腳步飛快。 奔跑剎那間,一隻手再次搭在了裡予的右肩之上,是隻左手,乾枯鋒利,透著校服也散逸著寒冷徹骨的氣息——裡予之前靠左行駛,現在回頭,墻麵自是在右側。 過肩摔肯定是使不得了,裡予頓下身子,以右腳為短暫支撐位,馬步後撤,後又改換左腳支撐,翻身鞭腿,腰腹發力,側踢向肩膀高度,這一鞭力道速度齊全,發力完整,可惜收效甚微—— 乾枯的手掌從右肩脫離,留下了一個暗紫色還劈啪作響的掌印,他好像隻是踢到了一塊石頭,隻是讓其失去了些許平衡,沒有半點傷害,腳下的運動鞋即使隻是與那乾屍一觸即分也慘遭侵蝕,腳背部分的襪子成為了皮膚與外界的最後一道防線,裡予正麵了這一具惡靈。 “我超。”裡予的狀態被這一次反彈給擊潰了。 後墊步,左腿支撐在後,右腿側蹬腿,順著反彈的力道再轉身,完成奔跑起步的加速,壓低身子,穩固重心,雙臂連擺,快速脫離,裡予根本沒有時間進行更仔細的觀察,隻是略微一瞟眼,那具惡靈猩紅的眼睛就已經給他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