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12月21日,宜結婚,搬家,祈福。 天微冷,但較昨日暖和少許。 書接上回,昨日晚,那位古靈精怪的妖女,深深淺淺不知幾多套路的母老虎孟大小姐,強逼徐洛魂簽訂了八個月的以工抵債合同,然後就指使他和葉繁星二人,收拾出了酒館後麵,孟家大院的一處偏房,作為暫且安身之地。 三人各自歇息,再無它事。 那晚,孟大小姐滿麵緋紅,裹著棉被在床上滾來滾去,小女兒家姿態自是閨中秘事,無人知曉。 葉繁星作為酒館店小二,孟家首位打工人,大小姐的親愛好弟弟,在床上同樣輾轉反側,擔憂突然闖入姐弟二人生活的陌生人,一夜胡思亂想,也自不做細述。 徐洛魂,因為血色空間已在簽訂合同時破碎,首次在入睡時,沒有進入其內,沒有遇見兇殘的人影,睡前擔憂的大小姐夜襲事件也未發生,一晚上太太平平,安安穩穩睡了個好覺。 不過初至異地的殺手敏感度,和未能完全查探周邊環境的不安全感,依然讓他在4點時分,蜀地天色尚黑,就起身開始了對孟家大院的勘探。 孟家大院位於民主廣場西南方位,近千平的落地麵積,在灌縣可算首屈一指的豪強莊園。 整個大院都環繞著一圍厚重高墻,高墻隔絕內外,分割陰陽,如城中城,確保了宅院主人的遺世獨立和私密安全。 大院內部呈上下長,腰部寬的橢圓形,房屋僅四棟,分列如下。 房屋一,新世界酒館,位置偏下,與高墻僅靠徐洛魂來時的密閉走廊相連,通向外界,是原來大院家丁護衛等人所居。 房屋二,孟家道場,居於酒館右上,隔著水潭遙遙相望。 房屋三,孟家道場往右上,橢圓中心位置,即為孟家主宅。這是最大最氣派的屋子,有五級臺階,抬升至院內最高點,分為前後兩進,共約300平左右。前進也就是前廳,是典型民國時期大堂,穿鬥梁架、磚木結構,白墻灰瓦、雕花木門,屋簷上繡著花草鳥魚,栩栩如生。 主宅堂上正中放著一幅碩大水墨畫,畫中並非傳統中國畫作,既無詩詞和落款題名,也非山水和傳統宗族,而是一清雋男子為一俏麗女子梳妝描眉圖。畫筆清雅,人物素淡,並非上品,但畫中濃情蜜意,躍然紙上,顯見作畫之人投入感情至深至純。 畫下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桌案,案兩邊分別擺著雕花黑木椅,位等同,不分尊卑。堂下左右擺著各五張同款鳥魚紅木扶手椅,椅中間隔放著同色小方桌,椅後靠著四根紅漆大圓柱,支撐穹頂。 除此之外,堂中不見花瓶盆栽裝飾,沒有墨寶對聯提點,更無金銀阿堵物搶眼,雖然乾凈整潔,不失氣派,100平的空落落,依然透露了孤寂和落寞。 主宅後進也就是後院,有200平左右,分割為三個廂房,孟玥和葉繁星就居住其中兩間,還有一間是孟大小姐已逝父母居所,現已封存,隻有大小姐定期打掃,連小弟繁星都不準入內。 房屋四,是主宅外左邊屋子,也就是徐洛魂現居的偏房,稍小,僅有100平左右,是原來院內仆婦、丫鬟居所,現已被打通為臥房和廚房兩戶。雖然孟大小姐昨晚並未明說,但見到廚房後,徐洛魂依然自覺把一日三餐的職責,劃歸到自己名下。 四棟房屋外,均有階下石子漫成甬路,其上再建成曲折四麵抄手遊廊,將四屋大致以田字形相互勾連。而主宅外與道場相連處,還有一株銀杏樹,挺拔茁壯,金黃色葉片在冬日依然散發生命的靜好。 樹下一方木質涼亭,亭上琉璃小瓦,邊緣微翹六個小角,角下六根紅木支撐,並無雕龍畫棟的華貴之相。亭中立著一方小小石臺,臺周邊圍了一圈石質圓凳,供人歇息。亭下碎石鋪成黑白二色陰陽魚,銜尾而追。 主宅後麵,占據了橢圓形大半麵積的,是一片幽靜神秘的竹林。竹子高大挺拔,青翠欲滴,冬日裡依然帶來生命的活力。竹葉散發出淡淡清香,心曠神怡,又借著縫隙間的微風,輕輕拍打,傳出呢喃沙沙。 以上就是徐洛魂勘探的孟家大院。 熟悉了棲身之地的周邊環境,徐洛魂不安全的殺手本能才放回肚子裡,開始整理起偏房中,那個不知道荒廢多久的廚房。 因兩姐弟很長時間都沒有開火造飯,全靠外賣過日子,廚房器具短缺的厲害。是故徐洛魂一大早就出門趕集,在天光蒙蒙亮,約6時許帶著采買的廚具、柴禾、麵粉、蔬菜、肉食等物,製備起打工生涯的第一份早餐,力爭討個開門大吉。 徐洛魂忙碌得手不停歇,腳不沾地,一道聲音,在他心中絮絮叨叨。 “喂!我說,你這麼傲慢嗎?血色空間破碎,我直接出來了,不需要睡覺,你都不給半點反應。來呀,來和我打呀,和我決一死戰!” 劈柴,生火,沒空搭理。 “喂!你閉著嘴巴不說話,就真不怕哪天我搶了你的身體,去做我愛做的事情?” 燒水,和麵,沒空搭理。 “該死,你還真當起了小廝,乾著粗鄙活兒,你的尊嚴,你的臉麵呢,你過往二十餘年的苦難呢,都被你拋了?” 包餡,淘米,沒空搭理。 “該死,你就不覺得那個女娃子有鬼嗎?你就一點不好奇她想對你做啥,你的腦袋是被狐貍精抱胸悶殺了嗎?” 煮粥,切菜,還是沒空搭理。 “該死的!聽到我說話沒有,開個腔呀。” “哦!混蛋,你再不說話,我就一個月不搭理你,走著瞧!” “哦!不,至少三個月,要不然就半年,你這個氣人的殺千刀混蛋呀!!!!” 徐洛魂將已完成的餐食放置灶上加蓋密閉,抽掉柴禾,僅留餘燼微燃保溫,現在隻待姐弟二人起床梳洗用餐。 洗凈雙手,擦拭勞碌的汗水,徐洛魂才得空聆聽人影最後歇斯底裡,氣急敗壞的叫罵聲。 沒有之前的針鋒相對,徐洛魂平靜回應: “我還以為你消失不見啦,現在看你如此叫囂,精神頭很好嘛。” 血色空間破碎後無法顯形的人影,終於等到了回應,反而冷靜下來,隻是語氣不好的冷冷接話: “你我一體兩麵,你是我的外在麵具,我是你的內在真實。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血色空間沒了,我依然存活在你身上而已。” 此話一出,兩人沉默,誰都不想再提起該話題。 良久,人影,以後稱為真實,開口詢問: “你推想到昨晚孟玥如此這般的緣由嗎?” 徐洛魂沉吟: “她很熟悉我,知道我是誰,了解我的目的,甚至對我的武功招式都有針對性。估計昨晚一開始,就是個局,她早等著。” “這個局的目的是什麼?” “要麼是我,要麼是我們背後的師傅。” 真實猶豫了一下,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你認為她知道我的存在嗎?” 徐洛魂緩緩搖頭,仿佛麵前真有個人在對話: “如果她不知道,能精準掌握我的情報乃至行蹤,說明其下有全國性質的厲害組織。局限在蜀地,還差點檔次。” “如果她知道,因為你從來沒有現身過,誰也不知道你的存在,估計………” 話未說完,真實已然明了他的意思: “你認為她和那個拙劣的葉繁星一樣,也是穿越者嗎?” “我有懷疑,但佐證不足。孟家異樣,也有可能是葉繁星帶來的,畢竟他被收養進孟家,已經兩年有餘,而且孟大小姐很寵他,足夠放任,不排除他施加影響,改變孟家。” 真實再次沉默。 徐洛魂說的沒錯,外賣、清溪流泉、酒館燈具、道場膠墊和射燈等等,因為葉繁星這個近乎不掩飾的穿越者原因,反而無法直接證實,孟家現如今的話事人孟玥,也是穿越者。 可如果孟玥不是穿越者,昨晚各種妖事,又如何解釋? 畢竟明牌的穿越者葉繁星,都沒有對徐洛魂的到來,產生特別的反應。 最後,即便孟玥身為穿越者,知道徐洛魂的一切,正常結交就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還搭上了自己的清譽和臉麵。 難道,孟大小姐真是對徐洛魂一見鐘情,情難自禁? 師傅說過,男人的三大錯覺之一,就是她喜歡我。 真實一個囉嗦,下意識排除該答案,轉向另一種可能。 “我記得青城派現在的掌門玄虛,曾經上過天都山,被師傅三劍打跑了。有沒有可能是青城派針對師傅和我們,用有限資源,特別設下此局?” 徐洛魂搖頭: “即便涉及門派恩怨,有上層施壓,也不至於讓孟玥做到如此地步,估計還是另有內情。目前沒有更多證據,可能性太多,不好輕舉妄動,我們暫且不變應萬變。” 真實懷疑問道: “你還真想在這裡做牛做馬到八個月後?十餘年來心心念念的完結解脫,你真的就放棄了?” 徐洛魂神色不定,有些猶豫: “除了孟玥不按套路出牌之外,昨晚我的應對,也有古怪,太過於被動。” “如你所說,我太過輕易的放棄了過去那麼多年的堅持,半遷就地答應了八個月延長生命的約定。這個舉動很刻意,不自然。” 真實一凜,語氣深寒: “你不說我還沒有發現。昨晚的你,麵對孟玥的進攻,青澀地就像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之前以為你是久曠之身,被硬撩的手足無措。現在來看,你和我從昨天至今,都不對勁。” 真實頓了一頓,似乎在回憶什麼,才一字一句開口: “類似《詭秘之主》的0-08?!我們又被劇情安排啦?” 徐洛魂被這個推論鎮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良久才開口回應: “師傅說過,我們這裡也是一個類似《詭秘之主》的小說世界,隻是屬於低武,沒有神明和22條途徑,更沒有封印物0-08。但是小說該有的主角和固定劇情是每個時代必備的,眾多的穿越者,都是這個小說世界安排劇情的固定角色。” “師傅,就是上一個時代的主角。” 真實接話,語氣凝重到極點: “而這一代,我們是主角。在十多年前的天都城,遇到她,就是一段重要的固定劇情。” “現在你的狀況,與當時類似,大概率昨晚的事情,孟玥的異常表現,都是設定好的邂逅。” “嗬,真是一個拙劣的作家啊,估計是個新手,太過刻意,完全忽視劇情和人設的合理性,用師傅的話說,叫剛碼字的卷毛狒狒?” 聽到“她”,徐洛魂內心一陣絞痛,沒有理會真實最後故作輕鬆的調侃,語含悲意,堅定如鐵: “我不會讓悲劇再次發生的!” 真實傳來冷冷聲音: “但願如此,你可別再承受不住,把我放出來大殺特殺,然後又悲天憫人,再假惺惺把我關進血色空間。” 徐洛魂沒有理會真實的指責: “如果以上猜想為真,八個月應該是劇情時間,我們走一步看一步。” 真實沒有回答,一陣沉默,仿若根本不存在般。 廚房門外,傳來葉繁星朝氣滿滿的聲音: “徐大哥,我準備點外賣啦,你要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