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矛盾(1 / 1)

宋武屠龍 白慎行 3353 字 2024-03-17

馳往塢堡門前,已然夜半。塢堡大門緊閉,這三不管的小地方雖然沒有宵禁,劉裕也不敢搭根繩子翻墻進堡——怕被鄉人當成賊揍。   又尋思著,換上好衣好甲,把黑馬的鞍韉也換了金的,冒充個小官小吏進城。再一想畢竟單人獨騎,仍是怕有見財起意惦記上自己的,惹來不相乾的麻煩。   塢堡的堡門前立著幾個貞潔牌坊,向外鄉人訴說著本地的民風淳樸、男善女烈。劉裕借著月光,一座座看牌坊上的文字,認出塢堡地名,名為“負郭塢”。   天亮入塢,閑遊來到塢中的打鐵鋪子門前。   “客官,您打些什麼?農具還是兵器?”打鐵師傅光著膀子,鐵爐裡火焰燒的正旺。   “你們這兒還能打兵器,牛啊?”   “您這話說的。咱們負郭塢,天不收地不管,別說是兵器,錢到位,甲胄也能給你打。到處兵荒馬亂的,多添些家夥防身吧?”   劉裕看看腰間的空草簍,道,“你這兒能打鐵彈嗎?”   “鐵膽?能的!”打鐵師傅笑笑,“客官還是個練家子,這鐵膽巴掌大小練手勁兒用的,可是不輕啊。”   “鐵彈,鐵珠,小鐵球。”劉裕搖搖頭,“不用太重的。”   “竟是個使暗器的行家?好說!”打鐵師傅道,“一文錢一個,手工費一個三文。”   “一文錢一個?”劉裕道,“咱們可是同行,我也在鐵爐旁打磨過幾年。一文錢一個,用的是渣鐵的料子吧?那料子鑄出來的鐵彈,打出去不成天女散花,也得崩碎一地啊?”   “唉,精鐵咱們也能用啊,三十文一個彈子!”   劉裕摸摸懷裡,無奈道,“打把刀吧,打把小刀,水果刀大小……”   打鐵師傅大笑,“客官想吃水果了,不如去集市上,直接買把小刀,花不了幾個子。”   “那削果皮的小刀,硬是夠硬,韌度太低。”   打鐵師傅不解道,“這小刀,做暗器也就是飛過去一紮一捅,要那麼高韌度乾什麼?”   “師傅你且聽我的,咱們隻打兩把小刀,鐵料用好的,我不惜錢。”劉裕道:   “刀背要半個寸的厚度,小刀重一些無妨;打出來刀,不僅能穿刺,還要能斬骨。鍛打、火溫、放料,這些全憑師傅您的一雙手,盡可能保持小刀夠硬,同時淬火多多加心,把韌度也提上來!”   “客官,別怪我多嘴。你平時要是慣用石子當暗器,真不如隨地去路邊撿。你打這東西,扔出去還得收,丟了太不值得。”   “暗器這東西,不體麵啊。一袋石頭子,晃晃蕩蕩在腰間,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是個暗箭傷人的鼠輩。”劉裕道,“有兩把常備的飛刀就夠了,這是迫不得已保命用的家夥。”   “明白,明白。”打鐵師傅取出一塊精鐵,道,“一貫大錢。”   劉裕含淚從懷裡掏出錢串子,心想,這孫子打鐵還兼職算命,竟能估計好了自己兜裡有多少銅板。   “師傅,給我打一支鐵矛,一把鐵盾。”   “蒯公子!少見少見!”   劉裕回頭看,鐵匠鋪走進一位少年。少年背著個蜀錦包袱,衣著縞素,喪服在身;十八九歲年紀,八尺五寸高,通體腱子肉,一雙細眼,嘴邊無須,麵膛棱角分明。   打鐵師傅道,“矛桿也用鐵嗎?”   少年道,“打九尺長的矛。矛尖開成小三角,矛刃要短,要厚。矛尖和矛桿連接的槍庫,敲打時不要惜力,要硬。矛桿也用上好的鑌鐵,使粗鐵筋來鍛打,稍微加些銀子即可,矛身用不著太柔。”   “盾要圓盾方盾?”   “手盾。你在鐵氈上打盾時,有個小圓弧的樣子就行,盾不需大,隻要厚;盾牌外麵,擰出幾個鐵蒺藜,要帶刺。刺也要粗,刺頭多費時間磨砂,要尖。”   “蒯公子放心,小鋪能做得。十日後來取吧?”   少年取下蜀錦包袱,打開包袱皮,裡麵是一套銀製的酒具,都被踩扁了。少年道:   “有少無多,銀子就這麼些,你看著打。我等不到十日,後天是先父的頭七,出殯前,務必把鐵矛鐵盾做出來。”   少年撂下包袱,轉身走出了鐵鋪。   劉裕道,“這是哪家的公子?出手挺豪氣啊?”   打鐵師傅吩咐學徒,把包袱收入櫃臺,道:   “這是塢裡米商的大兒子,不務正業,平時隻愛耍槍弄棒。他爹南來北往賣米,有些家資;前些天從東山過,聽說讓老虎叼去了,啃的彎毛兒都沒剩下一根。”   “蒯家這公子腦子有病,爹一死,把家財、田產、大宅子,盡皆給了繼母和繼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己隻是住了父祖留下的一間老屋——沽名釣譽的很。塢裡誰不知道,那是因為他爹欠了獵戶的錢,他怕被獵戶逼債,這才假惺惺分割了遺產。”   劉裕道,“他亡父是個生意人,買賣周轉,有些借款也正常,可遺產總要比借款多得多。我倒是覺得,這小子是個厚道人。”   打鐵師傅道,“你是外鄉人,不知道本地的風俗。每年八月初八,塢裡都要辦社事,集資出錢,供奉山裡的山君;各家各戶,還要每年抽簽,抽中的人家,得把家裡長子獻給山君……這蒯公子正是蒯家長子,他是怕今年抽中他們家,自己去生祭給山君。此人最是虛偽,乾脆分了家,再輪到自己,估計就逃跑了;輪到繼母抽中,有繼弟在呢,死也用不著自己了……”   “山君,是哪個部門的?”劉裕笑問。   “這山君,便是神峰山、抱犢崮裡的兩位虎仙。負郭塢每年一祭,山君保佑塢裡平安,吃人隻吃外鄉人。”   劉裕大笑,道,“你村裡四五百戶人家,輪流出孩子,幾百年也輪不上一家。這個抽簽機製還挺他娘合理,隻是這蒯家家主,不也是塢裡人麼,怎麼讓老虎叼走了?”   “唉,小概率的事情。誰知道他蒯家做生意是不是童叟皆欺,山君這才給他家降禍。”   劉裕又問道,“你這塢中,可有管事的塢主?”   打鐵師傅道,“塢主原先是有的,前二年供奉山君不謹,也被叼走了。現在這片地頭兒,說話有份量的,就是塢裡的董獵戶。”   劉裕出了鐵匠鋪子,徑往獵戶家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