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9股叉(1 / 1)

宋武屠龍 白慎行 2634 字 2024-03-17

瑯琊郡西七百裡,郡名梁郡。到了梁郡,也就到了後秦的地麵。   秋風蕭瑟,梁郡城門前後,六騎魚貫而過。   “劉大哥,洛陽還有多遠啊?”丁午粗聲粗氣問道。   “丁公子,幾步道的事兒了。我們大鬧瑯琊郡,在南燕已上了畫影圖形的通緝,你再想回去做個剪徑的強人,那是不能夠啦!我大哥按天給各位仁兄結錢,又沒短了大夥兒銀兩,你發啥牢騷……”   丁午罵道,“蒯恩!誰發牢騷了?你他哥的,一路上跟我不對付,有種下馬單挑一場啊?”   蒯恩大笑道,“挑根毛!小爺的長矛專愛在馬背上耍,催了馬,沖起來捅你這土肥圓,一捅一個大窟窿!你那小骨朵錘子,隻配在平地裡給我敲敲後背……”   “蒯恩!”劉裕喝道,“大家遊子漂泊,相聚是緣,你不可再惡語傷人。我們已到後秦國境,萬事要加小心;你可知,禍從口出!”   虞丘進捋捋花白胡須,點頭道:   “後秦和北魏作戰頻繁,連年以梁郡為沙場,這片地界亂兵太多。我們六騎裡,到彥之使樸刀,蒯恩用長矛,隻有兩桿長兵;萬一打起來,馬背上太過吃虧。寄奴,老漢我勸你掂量掂量,城裡再雇幾個使弓箭和長兵的好手;洛陽就這幾百裡路了,不容再有什麼閃失。”   孫處腰挎一柄南燕建平刀,冷笑道,“諾,這不是使長兵的嗎?”   眾人看時,隻見十四五歲一名矮小少年,布褲芒鞋,寒秋裡光著脊背。少年手持一把九股的鋼叉,叉尖還掛著淋漓的牛糞,此時正狂揮糞叉,幾名巡捕團團圍著,都上不得前。   眾人牽馬步行,走近了,劉裕借問看熱鬧的路人,道:   “這孩子害了什麼失心瘋?”   “哪兒是失心瘋啊。你看……”路人指了指人群中的一個光頭,光頭滿麵慈祥,一手盤佛珠,一手牽了頭耕牛,路人道:   “和尚說啊,這牛,前世是和尚的父親;今世街頭遇見,和尚得把這頭牛牽回廟裡供養。這小孩子聽不懂話,見和尚牽他牛,舉起糞叉子就打。和尚沒法兒,叫來巡捕們,這不正拾掇他呢嗎?”   虞丘進拈須笑笑,道,“南方這種套路,和尚還會用鹽水洗洗光頭,逗引牛來舔舐,抱住牛脖子再認爹。北朝真猛啊,本來可以上手直接搶,和尚甚至還能費口舌管牛叫一聲父親……”   劉裕揣著手看那孩子,想起來京口城裡,老爺們涼天上街,遇到乞討的窮人——老爺們心善,看不得窮人,往往一個眼色,身邊的侍從就把那些窮人打到滿身血,打到城中沒有窮人。   老爺們說,他窮,肯定是他不努力,他不努力,穿不起衣服吃不飽飯,是他活該。   活該就活該吧,竟敢在老爺麵前乞討現眼!京口城歷任的郡守,都致力於從物理意義上消滅貧窮。眼前這孩子挨打,也是礙了梁郡的太平、汙了巡捕大人們的法眼。   劉寄奴正待開口,到彥之背了長桿樸刀,晃悠著九尺多高身子,撥開人群。   一個巡捕的肩頭搭上了一隻巨手,心想有圍觀群眾多管閑事,及待大罵,扭了頭,腦袋卻撞上了到彥之的肚皮。   到彥之先不理會眾巡捕,好言問那少年,道,“這一頭耕牛,值多少錢?”   少年怒氣沖天,仍舉著鋼叉不落。少年道,“我父母走的早,家裡欠著大戶的租子,田地裡全指著這頭耕牛。多少錢?我的牛無價。要我牛,就是要我命。老子不打著過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要命的來吧,老子跟你們極限一換一……”   人群之中,光頭合掌道,“阿彌陀佛,可憐世人墮落魔道。”   “你媽的,賊禿驢,你他媽才是魔!我他媽用不著你可憐!老子下輩子不他媽辛苦當人了,後背生翅膀,當夜叉!老子恨不得生嚼了你肉!”   到彥之緩緩上前,輕輕摁低了少年鋼叉。到彥之道,“小夥子,你的牛大概多少錢能再買,我給你錢。這牛就當是我買來布施廟裡,好不好?”   人群中,蒯恩鼓掌道,“老到啊老到,好聖人!我看這牛不是光頭的爹,你才是他爹,誒,那和尚,你該把這傻大個請回廟裡供養,把牛放了吧!”   “這牛是我爹媽留下來的,給我家出了一輩子勞碌力,決不能讓這些賊禿燉了吃肉!我再說一遍,我的牛沒價,也不賣!老子不過了,這個吊城也不讓老子過了,老子今天一定得弄死一兩個王八蛋,你們他媽過來啊!”   劉裕嘆口氣,隨手在街角撿起兩塊石礫,暗地裡捏著石子,朝少年激射而去。   那少年手一鬆,不自覺扔了鋼叉;腿一軟,驀然就單膝跪地。眾巡捕見狀一擁而上摁倒少年,光頭道:   “有勞各位大人了。這孩子業障太重,請大人們把他捆了送往興仁寺去;貧僧讓他燒火灑掃,在佛前聽上幾十年經文,業障自然就會解了……”   少年罵聲不絕,不堪入耳。汙言穢語愈烈,圍觀眾人樂子越大,嬉笑聲也跟著越響。   “弟兄們,”劉裕翻身上馬,“今晚不走了,到他興仁寺喝白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