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喝得半醉,望著郭焚天模樣,又想起師傅,隻覺得二人性格相近,俱是豪爽之輩,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郭焚天聽他嘆氣,放下酒壇:“兄弟有何事苦惱?與大哥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你!” 淩霄坐在桅桿上,呆呆望著大海道:“大哥,你說天下之人為何總要殺來殺去,大家相安無事過日子,豈不很好?” 郭焚天一笑:“兄弟大慨是醉了,盡說孩子話!”說著,也坐在桅桿上,臉色平和道:“打打殺殺本來也是自然天性,豈不聞‘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這世上熙熙攘攘,說來說去不過是一個‘利’字。這一個字十分了得,天地蒼生被它束縛其中,便是咱們修仙練道之輩也不例外。” “我明白了”淩霄憤憤道:“說到底修仙練道不過是一句空話,天下人借此謀取私利而已。那管他有仙無仙,盡是為‘利’而來,為‘利’而往。” 郭焚天笑道:“正是如此,那些俠義之言,不過是他們高高在上之人,用以愚弄腳下眾人的手段。他們在上麵大談俠義,背地裡乾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淩霄皺眉:“這麼說來,秉持俠義之道的不就成了大傻子了?” 郭焚天哈哈狂笑,聲音清朗,震得風帆顫抖,震得桅桿“咯咯”作響:“好一個‘大傻子’,兄弟罵得好!” 淩霄苦笑,輕輕搖了搖頭:“然而天下間,偏偏就有很多這樣的‘大傻子’。” 郭焚天點了點頭,喝了一口酒,嘆氣道:“是啊!若沒有這些‘大傻子’,這世道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說罷,郭焚天站起身子笑道:“淩兄弟,難得咱們如此投緣,你又請我喝酒,感激不盡。我也不藏著掖著,教你個喝酒的本事,你且看好。” 郭焚天說罷,一把奪過酒壇,仰天一拋,接著一掌打去。“砰”酒壇碎裂,郭焚天於桿上紮起空步,劍指橫揮,真氣自指尖舒緩流出,那漫天灑落的酒水在真氣牽引之下化作數股清流。一時間,數到清流環繞周身,郭焚天張口一吸,當中一道清流鉆入口中。 他大喝一聲:“好酒啊!” 淩霄看得肅然起敬:“大哥喝酒的本事真厲害!”當即將手中酒壇一灑,運氣去接那酒水,誰知力不能及,幾乎從桅桿上跌落下去。 郭焚天笑道:“兄弟,這本事為天下至柔之術,如影隨形,綿綿不斷。這就好比女人,你若硬要掌控她,她就硬要反抗你,甚至傷害你。可是你若與她和諧相處,敬愛有加,縱使你不去操控她,她也會隨你心意!這便是我今日送你的‘不爭之道’,你看好,氣由心起,心隨流轉,兩兩呼應相得益彰……” 淩霄早已悟通“水係天威”,對這柔靜之法自是大有心得。往常無論練氣還是練劍,世人都以自己為中心,試圖以己之力來操控天地萬物。到頭來天地萬物還是天地萬物,自己還是自己,練到極盡處便再難前進半步。可如今的“不爭之道”,讓淩霄心境大開,原來天地自然與己身可以相輔相成,相互成就。 不一時,淩霄瞑閉雙眼,劍指輕輕滑動,隻覺空中水汽漸漸聚集,意念所到,氣隨水流,水流隨氣。那一道道清流自空中脫離開來,緩緩流進淩霄口中。 郭焚天大感驚異,他修行半生,歷盡多少辛苦才悟通此道,這少年卻是一點就透,當即對他又敬重了幾分。二人真氣運足,相視一笑,將漫天酒水送入口中。 酒已喝盡,二人又是暢快一笑。 “小兄弟,酒已喝過,老哥哥還有要事!這就要告辭!”。 淩霄醉意朦朧,搖搖晃晃站在桅桿頂端:“大哥有何要事?我能否幫你?” 郭焚天一笑:“此事誰也幫不了我!我在追一個姑娘,她叫阿九,如天上仙女般美麗動人。大哥我這顆心啊,早被她偷走啦!” 原來他追尋阿九至此,忽然間迷失了方向,口渴難耐之際,忽聞一股酒香撲鼻而來。當即聞著酒氣而來,看到兔九公正在船頭喝酒,趁其不備奪了過來,喝了個精光。 淩霄笑道:“能讓大哥神魂顛倒的女人,卻不知什麼樣子?” 郭焚天從懷裡掏出一幅畫,展開道:“兄弟你看,老哥的眼光如何?” 淩霄看向那畫,當中一個少女杏眼桃腮,膚若凝脂,眉心有一點殷紅朱砂痣。一頭烏黑長發垂在腰間,淺笑安然,美不可言。隻是這女子頭上長著一對毛茸茸的小耳朵。 “大哥,她……是狐妖?” “是啊!她是九尾天狐!”說罷收了畫:“好了,咱們就此別過!你若有緣遇到阿九,告訴她,我在青鸞峰等她,等她一輩子!” 郭焚天說著話,身子如獵鷹一般沖向雲霄,頃刻不見了蹤影。 淩霄跳下桅桿,回了艙裡休息。 第二日風平浪靜。 直到第三日,遠海之上現出一片陰沉的薄暮,海風冷冽,航路上漸漸礁巖成群,船行緩慢。 阿三一聲大叫:“公子,流波山到了。” 淩霄一步跨出船艙,抬頭間,隻見遠處有一座黑黝黝的高山,山勢陡峭,頂天立海,甚為壯闊。山的兩邊一明一暗,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一邊有一高城。城內青山綠水,碧野白雲,有無數瓊樓玉宇。城外護城河深不見底,有瞭望塔與烽火臺,有大炮強弩。 山的那一邊是一片廣闊水域,一片烏煙朦朧,望眼難穿,暗淡無光,就似一副山水墨畫。蒙蒙之中,有一道巨大的龍影,與大山一般高,龍頭仰天,作勢欲飛。隻是那龍影猶如石柱,頭顱定在蒼穹之上動也不動。 再往上看,流波山山頂有一團閃爍不定的藍艷之光,光芒直射那一片灰蒙蒙的海域,形成一道光罩。 淩霄望著這般奇景,不由得瞠目結舌:“九公,那山頂的光是什麼?” 九公道:“那是龍神贔屭的龍珠!當年龍邪蜃屠戮東海,龍神贔屭以畢生神力將它逼進龍淵。贔屭最後吐出龍珠置於流波山龍神峰上,以龍珠神力封印住龍淵,鎖死了龍邪。” 淩霄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住在這裡的人想必就是贔屭後裔,龍神族的人了。” 九公點頭:“的確如此,龍邪被封印之後,其邪心不死,邪氣流竄龍淵,化出成千上萬的蛇魔。那些蛇魔繼承龍邪意念,沖出龍淵,想要摧毀龍珠,放龍邪脫身。龍神族遂死守流波山,不讓蛇魔靠近龍珠。他們代代相傳,時至今日已發展到了相當大的規模。” 小梅驚訝道:“原來東海太平,全是他龍神族以命相守的功勞!” 九公冷笑:“哼!你以為龍神族的人都這麼無私?據我所知,他們幾代家住頗有野心,不甘長居海島,常有逐鹿中原之意。曾幾次試圖通信龍邪蜃,欲借龍邪之力西征。隻是龍淵禁製重重,一來怕是他們破不開禁製,聯係不上龍邪蜃。二來,我猜測他們聯係上了龍邪,隻是尚未達成共識,因此如今還是處於敵對之勢。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說話間,大船已滑進了流波山海域。 眾人泊船於渡口,淩霄將李雲簫的玉簫插在右腰,古劍插在左腰,率先下船走向城門,九公小梅隨後,阿三在船上看著行禮。 來到城門之下,原來那城上盡是金剛石打磨,堅硬異常且光滑無比。墻高十丈有餘,墻頭士兵威武而立,放眼望去,刀戟林立,旌旗飄揚。 此際城門大開,那守城官兵身著軟甲,卻都腰間掛著一條紅綢,代表喜慶之意。 淩霄三人走到城門口,那守城的將軍看了三人一眼,笑臉相迎:“幾位到流波城做什麼?” 淩霄答道:“咱們是行腳的商人,到此進貨的。” “三位來得正是時候,幾日之後是二小姐大婚之日,我家主母大宴四方海客,不煩多留兩日。” 淩霄抱拳一笑:“謝了!” 三人入城,不禁眼前一亮。街道上披紅掛彩,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街道中心高懸一道紅聯,上有四個鍍金大字“百年好合”。家家戶戶門上掛起紅燈籠,一派喜慶模樣。 兔九公一頭沖進一家酒店,淩霄來不及阻止,隻能跟了進去。 “店家,把你店裡最好的酒端上來!”九公坐在靠窗位置,敲著筷子開始吆喝。眾人看了他一眼,見怪不怪,並不理會。原來這流波山四麵各種怪物應有盡有,一隻穿衣服的兔子倒也不值一提。 那店家是個中年胖子,看他們三人衣著樸素,風塵仆仆,不像富貴之人。心中便有了鄙夷之意,對九公道:“酒是有的,就怕你老人家喝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