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們順著黑水一路前行。那悠悠河道下,水勢高漲,巨浪翻滾。一條條漆黑的蛇影在水波中間鉆來鉆去,遠遠看去,那水中密密麻麻,不可勝計。 淩霄看到數不盡的黑水玄蛇,想到天極峰一戰,不禁心中發怵。當年神劍大會,他曾在神劍島聽姚天行說過,這玄蛇是蚩尤所放,久而久之在此傳播開來,在此怕有數千年,如今已是數都數不清了。 到如今這禍害天地之物,縱使想殺,怕是殺之不盡。 行進間,前方有一團通紅的火光照了過來。 抬頭看去,那是一方巨大的爐子。爐子周邊飄蕩著八隻風魔,他們手持蒲扇,正在半空煽風點火。除此之外,巨爐左右又有兩隻小爐。小爐造工比巨爐精巧百倍,顯然是冶煉特殊精鐵所用。 爐子之中火焰高漲,燒得周邊通紅。 到了玄爐這邊,洞中的守衛就退了回去,死囚們全全由守爐官看守。 守爐官也是人魔混雜,來來往往麵目兇惡。他們手持烙鞭,燒得通紅,若是囚犯偷懶,便在他臉上打上一記,從此臉上留下烙印。要是一個囚犯臉上有三條烙印,就會被剁成碎肉,拋進黑水中喂蛇。 守爐官為犯人們除去身上枷鎖,這玄爐之地不比外麵牢洞,有重兵把守,不怕他們逃跑。何況,挖靈石這件事情耽擱不得。 挖靈石的礦洞離玄爐較遠,一個壯年負重來回也要一個時辰。 玄爐每月初九才應天罡玄數,那時火德最旺,因此一個月隻有初九這一天適合開爐。而靈石必須盡快入爐,若耽擱久了,中途變質,就提煉不出純鐵。 所以初九這一天最是要命,囚犯們必須負重來回奔馳,若到時間達不到守爐官標準,那些人就得去河沿牧蛇。 黑水玄蛇在水中雖然極小,但數量眾多,十分兇惡,去牧蛇的能有幾人回來。與其說是牧蛇,不如說是去喂蛇。 而如果能最先達成任務者,將會得到一頓豐盛的大餐。 這時,守爐官給每人發了一隻背筐,一支鐵鍬,便又催逼囚犯往礦洞出發。沿途之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防衛甚嚴。如此情形之下,不要說逃跑,便是稍微偷一會兒懶也是不能。 那洞中十分廣闊,但密不透風,陰冷潮濕。淩霄隨眾人依次進入,迎麵而來,就是一股濃烈的腐屍氣息。 那些新來之人,一聞到這氣味,便是彎腰嘔吐,痛苦不堪。 淩霄注意到,四周圍白骨森森,堆積如山。還有許多屍體腐爛不久,無人清理,那氣味就是由此而發。 當下,八隻巨大的石魔在壁上一通猛砸。將那一堵堵石壁砸倒下來。眾囚犯便一擁而上,開始於亂石之中挖砸靈石。 那靈石又分三個等級。第一等玉靈石,成色碧綠,性寒如冰,乃石中精晶,最是難得。若鑿出玉靈石,可抵三等黑靈石百斤。 第二等白靈石,比起玉靈石又差了許多,成色雪白,表麵光滑,也是不可多得,可抵黑靈石五十斤。 第三等是最常見的黑靈石,成色青黑,比一般石塊堅硬許多,山洞中倒也平常。 眾囚犯拚命挖鑿,隻聽洞中一陣亂響,沙塵橫飛。 淩霄在東南角落裡挖鑿,眼睛卻不停地掃視眾人。 這時,一個瘦子近前而來,望淩霄道:“兄弟,新來的?” 這瘦子雙眼凹陷,瘦若竹竿。筐裡放著兩個黑靈石,有氣無力地拖著筐子。不過他一雙眼睛,卻是時時盯著淩霄的框子,誰讓那框中有兩顆玉靈石。 淩霄看他神情,心中早已看透他的心思,這是看新來的好欺負,來搶靈石來了。 此時守爐官出去,眾人能稍作休憩。瘦子立刻集結了五個壯漢,將淩霄團團圍住。那原本猥瑣的神情,此時也變得無比兇惡。 “新來的,該知道我耗子爺的規矩,今日你的靈石全都給我,否則有你好果子吃的。” 淩霄淡淡一笑,索性裝傻充愣:“什麼好果子,正好老子口渴了,快拿出來給老子解解渴!” 耗子大怒,揪住淩霄衣領就要動手,忽然側邊的一聲哭喊吸引了他。轉頭望去,那邊一個嬌滴滴的少女,被一群惡漢圍著,推推撞撞,摸來摸去。 淩霄認得,這鬼地方,除了前幾日剛來的四十四洞父女,哪裡會有多餘的女子。隻見那老父親又被囚犯揍趴在地上,急得哇哇亂叫,眼睜睜看著女兒被眾人調戲。 耗子將淩霄扔在地上,推開人群,擠了進去。 眾人看是耗子,紛紛讓出一條路來。顯然這耗子在犯人之間有些勢力,眾人都不敢惹他。 耗子許多年沒見過女人了,這一看之下,哪裡管得住身體裡那發狂的野獸,將那少女抱住。那幾個壯漢心領神會,背靠著背圍成一圈,擋住眾人目光。 隻聽那少女在裡麵聲嘶力竭,拚命哭喊。 囚犯們聽得是心癢難耐,一個個探頭探腦,想要看上一看。奈何懼怕那耗子,都豎起耳朵,靜靜聽裡麵動靜。 忽然,那少女的哭喊停止,耗子卻忽然叫了起來。 耗子的跟班們一臉茫然,辦那事,老大自己怎麼叫起來了?回頭一看,嚇了一跳。 耗子懷裡抱著的哪是少女,竟是一個滿臉病容的男子。那男子一臉笑容,摟著耗子的脖子。 “老……老大……你抱著個男人作甚?” 耗子將那男子扔在地上,愣了半晌:“方才我明明抱的是女人,怎麼突然變成男人了?” 忽聽側方嗚嗚咽咽,有女子低泣。回過頭,那少女不是好端端坐在地上麼?難道自己方才眼花,抱錯了? 當即跳上前去,按住那少女,方要親下去,誰料眼前一黑,有個東西塞進自己嘴裡。 耗子瞪圓眼睛,身下按著的,居然又是那病癆鬼男子。此時那病癆鬼的一隻臭鞋居然塞在自己嘴裡。 病癆鬼在他懷裡哈哈大笑:“耗子爺,你可輕點,老子身子骨弱,可經不起你折騰。” 耗子忙將他扔在地上,知道這病癆鬼弄了什麼邪法捉弄自己,當即招呼弟兄幾人:“他媽的,將這病鬼打死,埋在石頭下。” 他口中的病鬼,就是淩霄。淩霄方才以一步橫移之法,瞬間閃爍,與那少女換了位置。那耗子不懂修行,肉眼當然看不清楚。 幾人揮拳齊上,淩霄從地上順手抓過鐵鍬,以“迎月劍”中的巧字訣打了出去。 虛影如風,寒氣過臉,那殺機如月落寒潭,如飛雪凝冰。耗子幾人雖看不清麵前這一道殺氣,卻明顯感覺到了那冰冷的死氣。 下一刻,五人同時慘叫一聲,手捂耳朵,痛苦哀嚎。 而淩霄此時站在五步之外,左手捏著鐵鍬,右手抓著一把血淋淋的耳朵。 他眼放紫光,麵寒如霜。 淩霄將五隻耳朵扔在地上,眼中的紫光漸漸退去。他對耗子笑道:“耗子爺,實在對不住,不小心割了您老人家的耳朵啦!不如,另外一隻老子也替你割了,看起來對稱,你說好不好?” 耗子知道此人身懷異能,隻恨自己惹錯了人,忙磕頭認錯:“我有眼不識泰山,求爺爺放過我吧!” 正說著,一個守爐官走了進來。這守爐官是一隻狼妖,倒也壯實,手裡提著烙鞭,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架勢。他看到淩霄手裡沾血,地上跪著五個人。那跪著的,有自己的老熟人耗子。 耗子在這黑水牢獄關了有些年頭,與當中的守爐官和黑水守衛都有些關係。 那狼妖心想,這人打傷耗子就是不給自己麵子,今天不教訓他,往後還有什麼威嚴。 耗子見來了靠山,就不求饒了,趁機告狀:“狼爺,他鬧事打人。” 狼妖大怒,火紅的烙鞭向淩霄臉上抽打而來。淩霄心念一轉,神識落入“女媧補天”的意境之中,體內金係天威由此觸發。烙鞭打來,他一把抓在手裡,淡定自若,毫發無損。 這回狼妖倒是嚇了一跳,這炙熱的鞭子竟然燙不壞他。 淩霄奮力一扯,那狼妖身不由己,身子向前撲倒。淩霄將烙鞭往他脖子上一纏,一腳踏住他的後腦,一個用力,哢嚓一聲完蛋大吉。 隨即他踹了狼妖一腳,望周圍放聲叫道:“從今往後,這礦洞之中,老子做主,有不服的,便來三十七洞找老子。”說著,將那父女二人扶起,又道:“這女子是老子的妹子,誰若再欺負她,就是和老子過不去,這次割耳朵,下次就割他腦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淩霄說完,走到耗子麵前。 耗子看他連守爐官都敢殺,怕得要命,拚命磕頭:“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淩霄道:“將守爐官的屍體埋進石頭裡。” 耗子五人忙起身,將守爐官拖到角落,刨了個石坑,埋了進去。看他們輕車熟路,乾這活計怕不止一次兩次。 便在這時,大批守爐官開始回來,囚犯們又回到靈石堆上開始勞作。 那少女扶著受傷的父親,奮力鑿挖,她生來嬌嫩,不一時手上都是血泡。父親見了,捧住她的手,一時哭得泣不成聲。 “小會,爹爹對不起你!” 小會搖了搖頭,忙安慰父親:“爹爹別哭,小會撐得住的。” 正說著,隻見淩霄走了過來,將自己筐裡的靈石都倒進小會的筐裡。 父女二人看他一眼,說不出的感激。 小會父親向淩霄拱手一禮:“多謝恩公仗義相助,我劉伯勛感激不盡,若將來能出去……” 說到此處,劉伯勛自己也有些不信這話。黑水牢獄,對於外界而言就是冥府,誰出得去? 劉伯勛徒然嘆了口氣,拉過女兒:“小女劉會,望小兄弟以後多多照顧。”說著拉著那少女道:“小會,快謝過恩公。” 小會看向淩霄,眼神閃爍,神情中有一絲嬌羞:“多謝恩公幾次照顧!” 三人正說著話,那邊的守爐官沖了過來,望劉伯勛揮鞭就打:“你們敢偷懶麼?” 淩霄忙手捏石子,以劍訣彈出,石子精準撞在飛落的鞭身之上,將鞭子彈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