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遊(1 / 1)

王飛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這是一個痛苦的夢,刻骨銘心的痛,他的神魂被剝離出肉體,這種感覺讓他痛不欲生。   終於他蛻出肉體,飛向天空,他漫無目的地的飛,他看見山川,大河,城池。   忽然間一隻大鵬從萬丈高空中俯沖而下,大鵬鳥通體為金色,隻有雙目赤紅,利爪一張,便將王飛抓起。   王飛動彈不得,不知被大鵬帶著飛了多久,直到來到一處高高的蓮臺之上,蓮臺上立著一個高大的石柱子,柱子上有一頭白龍纏繞在上麵。   王飛被綁在石柱上,然後他感覺胸腔氣血一陣翻湧,他感覺他的皮膚,肉體,骨骼被一雙大手狠狠地撕裂,血淋淋的展示在無數人的麵前。   蓮臺的對岸,不知何時已然坐下了不少佛陀。   他看不清那些佛陀的麵容,隻覺得那些人端莊肅穆,寶相莊嚴,隻覺得那些人和藹可親,分外慈祥,隻覺得那些人有無上智慧,通曉萬物,看破嗔癡。隻覺得那些人,有至高神通妙法,法力無邊。   這是在哪?王飛自問。他心中忽然有了答案,這裡是靈山。   靈山是青白色的,洗凈鉛華,這裡是絕對純潔的世界,沒有業障,沒有因果,沒有富有,沒有貧困,沒有善良,沒有惡毒,沒有喜悅,沒有悲傷,隻有無比的歡愉,無比的極樂。   無就是有,有就是無,什麼都沒有,那就隻剩下歡愉,極樂了。   水汽彌漫,卻什麼也無法打濕,四季更替,卻什麼也無法改變。法力的力量是無窮的,但法力的源頭又在哪裡呢?   一滴血,從王飛的心頭滴落,落在一塵不染的靈山之上。   王飛低頭看去,看見了他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動著,宛如生命的精靈。   一個纖瘦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麵前。王飛看不清那身影的形體,麵容,卻覺的他是那樣慈悲,想讓人與他親近。   那慈悲的身影,拿出了一把刮骨小刀,刀片穿過他右臂的肌膚,片下一小塊肉來。   接著是第二塊,第三塊……   王飛看著那慈悲身影,心中卻升不起一絲怨恨來。一種歡愉之感傳來,他覺得他是那樣的偉大,那樣慈悲,那樣善良,那樣幸福。   當這些感覺傳來,他便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他開始細數那身影在他身上割下的肉來,當他數到七百五十九片時,他的右臂已經隻剩下白骨,連一滴血肉也不見。   當他數到三千一百二十五片時,他的右腿也消失了。   當他數到一萬兩千二白一十二片時,他的身體便隻剩下一顆孤零零的心臟。   那慈悲身影將他的肉一片一片的放在一個個小碟子裡。侍者上前,將小碟子分到那些人麵前。   忽然梵音大作,王飛看見無數道金光射向天際,看見無數美麗歌女從四麵八方湧來,他看見美酒,珠寶,他看見獅子,大象。   佛陀們端坐著,期待著,小碟的肉已然在他們的麵前,而他們又在等什麼呢?恐怕是王飛的死亡吧。   這是一場多麼歡愉的盛會啊!這場盛會的名字叫做長生。   盛會沒有欲望,因為欲望已經被滿足。盛會沒有奢靡,因為天下萬千財富都已聚在此間。盛會有淫欲,因為所有醃臢都被修飾為高潔。   王飛的心臟被輕輕摘下,被高高舉起。舉起的剎那,他聽到所有人的歡呼。   被舉起的心臟穿過眾人,來到靈山的最高處,最高處坐了一個人,那人麵如圓盤,一對明燈似的圓眼,兩耳垂後如掛鐘,大肚膨脝重若千百擔,身披金碧輝煌的袈裟,袈裟上繡著朵朵蓮花,頭頂蓮花寶冠,光芒萬丈。   他是誰?王飛再也不記得。   那人說:“金蟬子,死你一人而活萬佛,你可願意?”   不等王飛回答,那人再遙遙一點,王飛的屍骨跌落人間。   人們將嘴角血跡擦乾,便什麼骯臟也瞧不見了。   王飛的白骨落入了一條河中,大河翻湧,波浪滔天,流沙滾滾,苦海茫茫。   王飛墜入河底,看到一個滿頭亂發的怪人來,那怪人戴著一副骷髏頭項鏈,見了馬長屍骸,竟大哭道:“和尚在天上作樂,卻把罵名留在我身上,俺在這流沙河中苦熬,不知還要多少年頭。”說罷抄起一把月牙大鏟,將王飛的頭顱斬下,與那其餘八顆一同串在一起,掛在脖子上。又將王飛的屍身粉碎了,讓其隨江流飄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王飛感覺他的意識也隨著江流而去,他聽見歡笑,聽見哭聲,聽見孩童嬉戲之聲,聽見耄耋老人的臨終囑托,聽見經世救國的激昂之語,也聽見隔岸舞女的靡靡之音,聽見狼嚎,聽見虎吼,聽見鹿鳴,聽見清晨第一滴水露落下樹梢,聽見月色秋風裡的暮鼓晨鐘。   他看見新婚的女人喜極而泣。他想,她到底是悲傷還是歡喜呢?明明她神態中充滿幸福,那為什麼雙眼中竟含滿熱淚。   他看見闊別的老友酒入豪腸,他們舞蹈,狂笑,乾嘔。他想,你們為何要如此作賤,既然那酒又苦又辣,為什麼還要將其咽下喉嚨呢?   他看江畔將要離去的遊子握著母親的雙手。他想,既然如此不舍,為什麼還要踏上那一葉孤舟呢?   他朦朧中若有所思,他忽然覺得人間的顏色應有千萬種而非其中之一,極樂是一種極悲。嗔癡,憂悲也是人生的一種權利。   ……   王飛蘇醒了,在他睜開眼睛之前,他聽到了一番話。   “他神遊多久了?”   “一十八天。”   “不短了。”   “他怎會睡得這樣長?平常人神遊一次不過一二個時辰意識便會回歸身體,即使是元嬰境,也不過神識覆蓋一州之地,支持短短數日而已。”   “也許他去的地方特別遠呢?”   “有多遠,難道有北冥到南海那麼遠麼?”   “就像到西天那麼遠。”   提問者驚呼一聲,自覺不該問這樣問題,不再說話了。   就在此時,王飛睜開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