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堅從過年的隆隆炮聲中醒來，迷迷糊糊去摸手機，一看，才六點鐘。正準備再睡一會，又發現工作群早有很多消息通知。本想著是拜年消息，可能有人發紅包什麼的，那就看一看吧，但直到看見經理說資金緊張的消息，李小堅一下子就不困了。 　　“過個年不會把班過沒吧？”他心裡忽然一驚。看到最後經理說開工待定四個字，不由得心裡沒底了，這可是他畢業以來第一份工作，滿打滿算才乾了幾個月，不會這麼慘吧。 　　又過來幾天，工作群裡仍舊和死水一樣平靜，李小堅更坐不住了。因為前一陣還一起吃喝玩樂的發小們已經陸陸續續都返工了。白天自己去村裡小賣鋪路上碰見的伯嬸叔姨都會問他：“小堅還沒走啊？”自己隻能苦笑地回答：“公司假期長。”確實長，長的看不到頭了已經。 　　又過幾天，老爹也奇怪了，來問，李小堅看著工作群聊天裡還停留在經理上次發的消息，心裡已經萬念俱灰、萬籟俱寂、萬馬奔騰、萬裡無雲了。 　　不過在得知兒子已經算是準失業狀態，李老爹並不當回事，反而侃侃的說： 　　“大丈夫誌在四方，何故長籲短嘆！乾不了那就乾不了，所謂山不轉水轉，水不轉我轉。我兒別閑著就行。你大舅說在撮麻缺幫手，不行你去他那乾著活吧，工地要能開工再做計畫，可謂是守株待兔，不是，是兩頭下注。” 　　“是麼！大舅最近做什麼？”李小堅不由喜出望外，但自己的大舅一直東搞西乾，換了不少行當，李小堅印象裡大舅之前是在市裡擺地攤，但因為連著一個月下雨，出不了攤，破產了。 　　“他說找到一個吃喝不愁的工作，還有專車，其他不知了。” 　　“專車啊？我們經理才有這待遇！真真是，我滴父親——！”鏘鏘嚓。 　　“如何，我滴兒？”咚咚鏘。 　　“快快告與舅父，便說小甥這將去遼——！”鏘鏘鏘鏘。 　　“待你母親買菜來到，叫其電令一封與她弟知曉——。”嘁兒咚嚨咚嚨鏘。 　　父子兩個就要唱一段了。等到老媽提著菜回來，聽了父子主意，並不想讓小堅去沒正經的弟弟那裡，不如讓兒子在家歇著。 　　楊老爹聽了不由搖頭，唱道：“未曾開言怒氣生，慈母敗兒多驕橫，勸一聲賢妻莫心疼，你滴兒子也是我生，要說心疼我也疼，怎奈何百尺高樓——還須他自己登！”方唱完一段流水，不等李小堅鼓掌，楊老媽直接奮起鐵拳，楊老爹哎呦起來，楊媽一邊錘一邊罵道：“你怎麼敢怒氣生？憑你也配怒氣生！” 　　“我不敢遼！再也不敢遼！”楊老爹不說話了。楊媽也不打了，來問李小堅，問：“不上班也行，在家好好休息，有合適的再去，你舅那人還能乾什麼正經事，別去了。”李小堅說：“媽，我也不能一直在家吧，現在與其耗費時間從頭找活，不如去我舅那先乾著吧，錢多錢少倒無所謂，不能一直在咱家光吃不乾吧。” 　　李老媽聽了笑道：“我的兒子光吃不乾怎麼了。”不過看兒子李小堅難得堅定一回，就出去給弟弟王大富打電話了。李老爹和李小堅不由相視大笑，不過老爹受了家法鐵拳，貴體疼痛，也就不唱了。 　　第二天李爹李媽送李小堅到車站，李媽說：“我跟你大舅說好了，他在搓麻站接你，到了找他。”李爹也說：“我滴兒，不想乾就回來，為父焉能將你笑話！”楊媽給他一拳，又對李小堅說：“你行李包小兜裡媽給你塞了錢，留著備用，別忘了。”李小堅不由淚目，唱一段三家店：“娘生兒，連心肉。兒行千裡母擔憂。兒想娘身難叩首，娘想兒來淚雙流！”楊老爹聽了也不由感動不已，楊媽說：“還有你爸呢，一半是他藏在花瓶裡的錢。”楊老爹忽然大叫一聲，卻又仰天大笑，搖頭叫苦道：“罷罷罷，都是我自欺欺人！——” 　　夫妻兩個看著兒子發車，漸行漸遠。李小堅在車上五味雜陳，這一刻前所未有舍不得離開家，李小堅以前上學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的難過，或許是真的長大了吧。 　　汽車顛簸了一個小時多，來到了搓麻市區，才下來車，就看見大舅在柵欄外邊等了已經，不過大舅在打電話，還沒有注意到他。等李小堅背好了行李袋來到眼前，王大富才回過神來，驚喜道：“小堅現在這麼帥了，這在學校不得迷倒多少小姑娘，也是，外甥隨舅舅嘛，舅當年可是校草。”李小堅已經聽過好多遍了，直接問：“舅，咱住哪啊？我路上就困了。”王大富說：“舅已經給你收拾好床了，先別急著睡覺，剛才有電話來活兒了，跟舅先乾活吧。”李小堅一看手機，已經過飯點了，說：“要不先吃飯吧？”王大富說：“咱這活不愁吃喝！走，上車。”李小堅也想起來老爹說大舅吃喝不愁，還有專車，不由得期待起來，跟著大舅就走。 　　走了五分鐘，兩個人在樹旁站住了，這裡停著一輛三輪。李小堅不敢相信的說：“舅，這就是咱的車嗎？”王大富說：“怎麼樣，嘎嘎新，我砍了三天價才到手的，那個老板是真小氣啊。”李小堅萬萬沒想到大舅是蹬三輪過來的，哪怕它是個電三輪，也稍微合理那麼一點。但事已至此，就坐上吧。 　　李小堅本以為坐三輪就已經夠意料之外了，但被二舅帶到工作地點之後忽然就情理之中地釋懷了。三輪在胡記大排檔的地方停下來了，門前已經擺了一大桶熱氣騰騰的剩湯剩菜。 　　“舅，咱們不會吃這個吧？” 　　“那是給豬吃的，走，進店。” 　　王大富領著李小堅就進去了，店主胡海見了，問：“老王，這是你……？”王大富說：“這我外甥，在家沒事跟著我乾活。”胡海說：“你家外甥挺排場啊。”李小堅尷尬的笑笑回應，胡海領著他們去職工餐那裡，今天員工吃白菜豆腐配米飯。 　　胡海去看客人了，兩個人在屋裡吃，李小堅說：“我還以為員工天天吃招牌菜呢？王大富說：“乾活呢，找書苑 www．ｚhaｏshuyuan.com 能和客人吃一樣的嗎？要不貪吃的人全去飯店上班了。不過人家發工資那天也能吃一頓好的，咱也可以蹭一頓，等著吧。”李小堅點點頭，又問：“舅咱乾什麼活啊到底？”王大富說：“來的時候看見那桶泔水了麼？”李小堅說：“看見了。”王大富：“咱隻要把泔水送到養豬場，就能掙錢。”李小堅說：“能掙多少啊？”王大富起身又盛了一碗米，說：“你是大學生，肯定理解。舅這是前期創業階段，多乎哉，不多矣！” 　　原來搓麻市區這一塊飯店酒樓最多，每天泔水剩飯剩菜也多，但不好處理，環境衛生逐漸要求，王大富便開始收泔水賣給豬場，賺個辛苦錢，也算是物盡其用了，不少商鋪一來二去和王大富熟了，就順便管碗飯吃，多一個不多嘛。 　　兩個吃飽了，就一起把那桶泔水搬到三輪上。王大富蹬車，李小堅勉強擠在後座，扶住泔水桶。兩個人顛簸一路，到養豬場，把泔水倒豬場桶裡，這一趟算完成了。兩個人再蹬回王大富租的院子，推開鐵皮門，隻有兩間小屋，旁邊種著一些菜，豆角黃瓜之類。墻角是廁所，地上有一半米寬的磚路鋪著，這就是居住所在地了。 　　王大富指著東邊的小屋，說：“小堅你就住那個屋，原本是倉庫，我已經收拾出一半了，先住著吧。”說完又有電話來了，王大富準備去接活兒了，讓小堅看家休息。小堅就提著行李進去東屋，左邊有一個鐵架床，鋪好了。右邊是房東以前的一些舊家具什麼的，灰塵仆仆。李小堅已經困不行了，整好行李，鎖好院門，關了屋門，躺上床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