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雪,漫天紛紛揚揚。 離過年隻有三天了,因此雪再大,買年貨的百姓依舊擠滿了前門大街,鋪麵裡就更不用說了,這時都擠滿了人。 賈瑛戴了一頂往後搭簷的布帽,換了一件粗布棉袍,左手舉著傘,在人流中慢慢走著。 走著,賈瑛眼前一亮,街邊的一株大樹下擺著一個削麵攤。 那攤主站在滾水沸騰的鍋前約三步開外,運刀如飛,他肩頭上那團不斷轉動的麵團上便有片片勻薄如紙的麵片飛進鍋中。 賈瑛走到攤前的小桌旁坐下,又向攤主做了個手勢。 一碗滾熱的刀削麵端到賈瑛的麵前。 賈瑛端起那碗熱氣騰騰的刀削麵,一股香氣撲鼻而來:“好香!”趕忙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錯。”接著大口吃了起來。 這時,兩個和尚走到賈瑛身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兩碗滾熱的刀削麵端到他們的麵前。 一個和尚低頭吃麵,一邊說道:“聽說西門外牟尼院的貝葉遺文也被賊人偷去了。” 另一個和尚喝了一口麵湯:“真是奇了怪了,這賊人偷什麼不好,偏偏要偷這貝葉遺文......” 賈瑛心中一動,停下筷子望了他們一眼。 和尚沒有抬頭,繼續說道:“牟尼院的庵主多年前就已踏足先天,這賊人竟能在先天宗師的眼皮底下盜走貝葉遺文......你說會不會是......” “慎言!” 那和尚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先是瞟了一眼正在低頭吃麵的賈瑛,這才低聲說道:“不要給寺院招惹麻煩。”說完飛快地端起碗把麵湯喝了,掏出四枚銅錢擱在桌上,起身便走。 和尚也連忙站了起來,向那和尚的方向跟去。 賈瑛抬起了頭,望了望兩個和尚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如果沒有猜錯,和尚口中的賊人正是大乾國師。 看來這位國師大人也覺察到了天地元氣在復蘇,這是想從貝葉遺文中尋找修仙功法。 想到這裡,賈瑛沒了體驗人間煙火的心思,掏出兩枚銅錢擱在桌上,起身向內城走去。 走著走著,賈瑛突然停住了腳步,全身汗毛瞬間炸起,武者的直覺告訴他,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他。 賈瑛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靜下心來感知著周圍的動靜,這時,那種感覺突然消失了。 是誰?! 難不成是那位神秘的大乾國師? 可是他為何要在暗中窺視自己? 賈瑛放下傘,若是有人注意,定會發現雪花在他的頭頂氣化了。 向四周張望了一輪,賈瑛鬆了一口氣,接著下意識向皇城望去,頓時嚇了一跳,此時皇城上空突然多出了一片金黃色的雲海。 氣運雲海?隻是這氣運雲海中怎麼會有絲絲黑氣溢出?! 賈瑛慢慢地皺起了眉頭,他懷疑剛才的窺視感來自氣運雲海...... 還沒等賈瑛弄清楚怎麼回事,一道渾厚威嚴、直沖心靈的龍吟之聲在他耳邊響起...... “怎麼了?擋道怎麼著?快讓開!” 賈瑛回過神來,望了望那片氣運雲海,轉身向西城走去。 賈瑛還不知道,此時的上書房亂作一團,乾清宮總管太監戴權一把抱起嘴角還在流著鮮血的天命帝:“陛下!陛下!......太醫!傳太醫!傳太醫呀!”邊喊著,抱著天命帝向殿外奔去...... 國師府禪室裡,散落的念珠滾得滿地都是。 禪室裡一片寂靜。 蒲團上,大乾國師的鼻孔邊、嘴角邊淌滿了鮮血,兩隻眼睜得老大! 半晌,大乾國師慢慢閉上了眼睛,嘴裡喃喃地說道:“異數,命也......” 與此同時,禪室相反方向的榮國府賈母院裡,滿院子的雪地上站滿了人。 “......寶玉!寶玉......”賈母的哭喊聲從榮慶堂內傳出。 王夫人匆匆走來了,一麵急問:“到底怎麼回事?” 賈寶玉的大丫鬟襲人打著傘在一旁緊跟著,回道:“回太太,寶二爺正在陪老太太說笑,突然就吐血了......” 王夫人知道問不出什麼結果,徑直走進了賈母正房...... 京城有句老話,“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高官貴族豪宅也是分布在東西兩城,賈氏族人就居住在西城。 當初賈演和賈源兩兄弟建立不世功勛,雙雙被封國公,就是寧國公和榮國公。 賈家共分二十房,其中寧榮二公的八房直係子孫都居住在京城,原籍金陵住著十二房。 寧榮二府毗連,占據大半條街,故此街名叫寧榮街,街東是寧國府,街西是榮國府。 寧榮二府前後均是街,兩街都是東西走向,後街上住著寧榮二府旁支子弟和有外宅的家生子。 街上,熙熙攘攘,街兩旁搭著棚子撐著傘,擺滿了各類攤擔,餛飩攤、燒餅攤、熱氣騰騰的包子,雞鴨魚肉粉絲乾果,年畫對聯鞭炮糖,要買什麼都有。 賈瑛滿意地點了點頭,一路走來,也隻有寧榮街如此熱鬧,不是所有的勛貴都願意讓老百姓在自家府門前擺攤做生意的。 瞟了一眼牌坊上“寧榮街”三個石刻大字,賈瑛走進了寧榮街,不多時,便見街北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站著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 正門緊閉,隻有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 賈瑛想道:“這就是寧國府了。”想著,又往西望去,那邊還有一座府邸,想來是榮國府了。 走到寧國府大門石獅子前,幾名小廝打量了賈瑛一眼,問道:“哪裡來的?做什麼?” 這時,寧國府大管家賴升躬身引著一名穿著六品官服的中年人從側門走了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笑著說道:“您慢走。” 眼看著轎子消失在人流中,賴升這才直起腰,轉身向府門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住了,接著又走了回來,望著賈瑛:“您是......” 望著這座富貴煊赫的國公府,賈瑛突然心中一動,念道:“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世人都說神仙好,隻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賴升聽了,大聲嗬斥:“你滿口說些什麼?還不快快走開!” 賈瑛隻是搖了搖頭,仍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一騎馬奔了過來,驚得路人紛紛閃避。 奔至賈瑛的身邊停了下來,大白馬上的白嫩青年顯然和寧國府的人很熟,翻身下馬後將韁繩扔給了寧國府小廝。 賴升笑道:“喲,小薔二爺回來了。” 賈瑛眉頭一挑,這小白臉就是賈薔? 賈薔:“嗯。”答著,瞟了一眼賈瑛,嫌棄地擺了擺手,“給他一吊錢打發了。” 賈瑛笑著看了看他:“好個高傲自大,看不起人的小白臉。” 賈薔大怒,揚手便要打去,賈瑛右手伸出,已扣住賈薔左腕脈門,這一扣是焦大所傳的分筋錯骨手,賈薔哪裡還能動彈?頓時疼得齜牙咧嘴:“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