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僑淡淡咂一口茶,放下茶碗,“大人,可看清楚了?這事可是天大的乾係。” “劉大人,這種事情,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小的哪敢大意。”那人像是喉嚨很乾,又喝下一大口熱茶。 “還有哪些人知曉此事?”劉僑淡淡道。 “已經通知了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 “什麼時候通知的?”劉僑暗叫糟糕,站起身對外喊道:“來人,備馬!” “此事事關重大,小的做不了主,就自作主張通知了各位大人。”那人低著頭,不敢看向劉僑。 剛踏出客廳,另一名老仆匆匆跑到廳前,湊到劉僑耳邊,“老爺,北鎮撫司那邊魏公公叫您過去呢。” 劉僑心中一緊,說道:“知道了,備馬去吧。” 待仆人走後,南城兵馬司的大人看著劉僑,等待吩咐。 劉僑道:“大人,現場就有勞你了,我沒到之前,任何人也不能進去。” 北鎮撫司,議事廳前院依舊積著一層薄雪,院中的一株臘梅開的正盛,全然不懼嚴寒。 議事廳內,生了十多盆碳火,屋內溫暖如春。魏忠賢穿著身四爪蟠龍銀袍,靠在廳首那把梨花木椅子上,微微閉著眼。 北鎮撫司眾千戶早早到了此處,均脫了大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廳內無人說話,因為魏忠賢的臉實在冷的緊。 純檀木打造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夾雜著雪米的北風撲到大廳裡,吹開了魏忠賢的眼睛。 眾人均站起身來,朝著門口的劉僑拱手道:“大人!”。 劉僑點頭回應,用眼神示意眾人入座。但在場眾人麵露尷尬,看向魏忠賢又看向劉僑,卻沒人敢坐下。 魏忠賢並未起身,隻是將身子坐正,直直看著劉僑,臉上看不出半點表情。 劉僑脫下蓑衣,抹掉眉毛和胡須上的雪花,微微躬著身子,拱手道:“見過廠公。不知廠公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魏忠賢用陰柔的聲音問道。 劉僑不動聲色,“卑職不敢妄自揣測,還望廠公明示!” 魏忠賢鼻子裡冷哼一聲,冷冷道:“鎮撫司招牌都要給人拆了,你這個指揮使是怎麼當的?” “廠公此話何意?”劉僑與魏忠賢四目相對。 “吳府今早發現的屍體,身份可是錦衣衛?”魏忠賢渾濁的眼裡精光一現。 劉僑迎著魏忠賢的目光,朗聲道:“卑職也是剛聽聞此事,還未曾去過現場核驗此事真假。” “這吳青蓮一家,好大的膽子!”魏忠賢那雙粗重的手拍在茶案上,震的瓷杯叮當作響,“行刺錦衣衛在先,而後殺人放火逃之夭夭,罪不容誅!” 劉僑自然明白魏忠賢是何意,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劉僑隻是站在原地,臉上沒有表情。 魏忠賢又將語氣緩和下來,盯著劉僑,聲音冷的像鐵,“吳府餘孽吳言,現在下落不明,我給你鎮撫司三日期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魏忠賢又冷眼掃過一眼眾人,“否則,自領其罪。” 魏忠賢走後,劉僑找來幾個心腹,低聲道:“速去查明一件事情......此事至關重要,絕不可走漏風聲。” 幾個黑影點頭應允,騎著快馬奔出鎮撫司,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散去。 ...... 吳言看見身後幾個越來越大的黑點,心中暗叫不好。這個時節和年歲,還成群往郊外奔襲的,不是官差就是流盜。 在地中搜尋了數日,倒也沒挖著什麼能果腹的食物,加上天寒地凍,吳言早已饑腸轆轆,哪還有力氣逃跑。 黑點漸漸成了人形,有四個人騎著馬奔向吳言,又從吳言身邊呼嘯而過。 吳言暗自發笑,真是天意弄人。騎著馬過去這幾人披堅執銳,身上背著軍中令旗,沒有瞧上吳言一眼便奔去了遠方。 吳言走的沒了力氣,眼見暮靄沉沉,終於看見遠處升起陣陣青煙。 喜出望外的吳言提起全身力氣,拖著疲軟的身子向前一步步移去。 隔近了才看見這是一戶農舍,外邊用竹籬圍著,竹籬邊種了許多矮小樹木,現全被雪蓋著。 吳言在外邊踟躕半餉,咕咕響的肚子終於給足他勇氣,正準備往屋內走,突然聽見幾人在高聲說話。 吳言蹲在籬笆下,往後退了幾步,側耳聽著。 “老人家,要是發現可疑之人,請一定報知官府,官府重賞。” “好,好,各位大人慢走。”一陣蒼老的聲音應到。 屋內踏出四人,均披著一身黑色大襖,頭戴無翅烏紗。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幾日之內錦衣衛竟已經追到此處。吳言看著院內四人,將頭埋的更低,又輕輕用手抓起雪掩掉自己的腳印。 院內四人快步走到院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往屋旁那株大樹走去,接著傳來幾聲馬匹嘶鳴,幾人隨著馬蹄聲漸漸變成幾個黑點,最後與雪色融在一起。 幸好自己沒有躲在那株大樹下,好險。吳言摸著狂跳的胸口,大口呼出一口氣。天高地遠,竟沒有自己安身之處。 院內四人快步走到院外,往屋旁那株大樹走去,接著傳來幾聲馬匹嘶鳴,幾人隨著馬蹄聲漸漸變成幾個黑點,最後與雪色融在一起。 突然,一隻手搭在吳言肩上,吳言像是炸毛的貓,騰的站起。 剛才那老者滿臉皺紋,笑瞇瞇的看著吳言,“不要怕,他們都走了。” 吳言還未從剛才的驚恐中回過神來,警惕的看著老人,“你不去告官?” 老人轉過身子,背對著吳言,揮手道:“抓到了,是他們的功勞,沒抓到,那個兇犯就是你。” 老人將右手從衣袖裡伸出,手掌上隻有三個手指。 吳言放下戒備,“老伯,你就不怕我是壞人?” 老人回過頭,“那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吳言沉默半餉,搖頭道:“我不知道。” 老人笑道:“你是好人。” “你怎麼知道?”吳言抬起頭看著老人。 “因為隻有好人才會這麼說。”老人向吳言招手,“餓了吧?” 吳言點點頭,跟著老人身後進了屋。很快老人就端上來了飯菜。 吳言狼吞虎咽的吃著,腮幫子鼓起,“老伯,如今這個世道,哪裡還有容身之所啊?” 老者搖搖頭,笑著指向了桌上火苗搖曳的桐油燈。
第七章 最安全的地方(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