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黃龍鐵匠鋪 夜歸人ONZ 14921 字 2024-03-17

這是一個不到六平米的瓦屋,挨著正屋,屋子不高,高個子進來會下意識的彎下腰,屋子正中放個大火爐,爐邊架一風箱,風箱一拉,風進火爐,爐膛內火苗直躥,挨著火爐放著一個體型碩大的打鐵砧(羊角砧),靠墻排放著些許工具有鉗子、錘子、鐵鏟、磨石、沖子和截子等。較復雜的工具是鉗子和錘子,根據用途區分,大大小小的鉗子和錘子共十來種。屋子前後兩條木板門,後門連著正屋院子,前門對著村裡的馬路。   這個小鐵匠鋪坐落在村子的中心地帶,村子一般都是以本村的祠堂為中心,這間小鐵匠鋪就在祠堂西南方位百來米左右的位置,中間隔著一條不寬的馬路,也是整個村子通往外界的主乾道。扛著鋤頭提著籃子來往路過的村民都能聽到鏗鏘有力的叮當打鐵聲從這間小屋傳出來。這種聲音有時輕快,有時舒緩,有時深沉。像是向世間訴說著心事。今天冬至,外麵飄起了鵝毛大雪,王新華敲打著鐵器的聲音尤其低沉,如泣如訴,像是對妻子奏響最後一首送別曲。妻子因肺癌病故,昨天上的山,送別妻子回家,他仍能感覺到妻子的身影無處不在,確又無法觸及。子女們工作都忙,都陸續趕赴工作崗位。陪伴他的就剩下這一堆老式打鐵工具。   現在已經很少有見到這種傳統打鐵工具和手工鍛打工藝了。孫子孫女們偶爾從大城市回來,就喜歡到他這個鐵匠鋪玩耍,喜歡坐在羊角砧上坐騎馬狀,每次看到他們往上坐他都要趕緊跑過去抱他們下來,一是因為怕摔著,再者,各行各業向來都有自己的“祖師爺”,打鐵匠的祖師爺是太上老君。羊角砧是太上老君的法寶“翻天印”,老輩師父門的講法,這鐵砧是任何人不能坐的。孫子孫女也喜歡雙手推拉這手拉風箱,風箱一拉,風進火爐,爐膛內火苗直躥,小孩望著跳動的火苗開心極了,他望著孫子女門心裡樂嗬嗬的。   民間諺語“人生有三苦,打鐵、撐船、做豆腐”,三大苦行之中,打鐵居首,可見從事此行人之艱辛不易。打鐵之苦,苦在一貫體力勞動之繁重,苦在火爐旁逼人火焰之難熬,苦在錘點落火星濺,四季煙熏火燎穿不得好衣服。“打鐵還須自身硬”,吃這碗飯的人得集力氣、膽量及吃苦精神於一身。   中國人最早發現鐵,大約是在商代,到了春秋戰國時代,人們已經很好地掌握了冶鐵技藝和使用鐵器了,特別是這個時期手工打鐵工藝的發明創造使鐵農具得到了大量的製造和使用。人類熟練掌握煉鐵鍛造工藝遠遠提升了人類的生產力推動了人類文明的發展進程。他們黃龍地區歷史上第一個打鐵匠是誰,第一個打鐵鋪在哪個村鎮,哪個朝代出現,因為沒有確切的文獻記載,我們不得而知。黃龍是個歷史古縣,想必從秦末漢初,個別人就已隨身帶來了一些的鐵農具和打鐵技藝,便利了開荒拓土。黃龍的打鐵業在20世紀90年代前頗為發達。幾乎每個鄉鎮的村頭鎮尾都有幾個打鐵店,店堂內外擺掛著五花八門的鐵家夥,有農用的犁耙、鋤頭、鐵鍬、鐮刀,或家用的菜刀、鍋鏟、門環、火鉗,船用的鐵釘、鐵件,生產、生活用具似乎應有盡有。   90年代末,隨著農村城鎮化的進程、農業耕種的機械化及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升,打鐵鋪的用武之地越來越少。而這門手藝學起來又太過辛苦,勞動強度大,年輕人都不願意學。傳統打鐵匠人現已寥寥無幾,鐵匠技藝也慢慢淡出了歷史舞臺。傳統打鐵已列為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名錄而加以傳承保護   這個小鐵匠鋪就坐落在黃龍縣楓樹鎮的一個叫王家鋪的小村落,村落住了王姓三十來戶人家,緊挨著就是廖家灣,相隔一條小溪。村落是人類社會在農耕時代形成的一種居住形態。最初可能是一家一戶擇良地而棲,慢慢繁衍而發展成一個村落。王新華就是這間小鐵匠鋪的主人,他父親王書求六七十年代是村小的一名教師。六十年代因為響應國家人多力量大的號召,生了一個女兒七個兒子。在第七個兒子出生後的第二天,他就在妻子的數落聲中毅然辭掉了教書先生。那個年代靠教書的收入要養活一家人是很難的,第七個兒子出生後家裡已經實在揭不開鍋了,其實是早就揭不開鍋了,但是王書求作為村裡教師,人緣好,願意幫忙,別家有個什麼書信文字類的事情都很樂意幫忙。所以村裡人也力所能及的時不時接濟點他這個大家庭。   這次他實在是沒有這個臉麵了。自己作為一個青壯勞力,隻要舍得發狠一天掙的公分遠比自己當先生來得多。他也有讀書人的傲骨,滿崽出生的那天晚上,伴隨著兒子的哭鬧聲他苦思冥想一夜未眠。妻子也罵他是個沒出息的“C老九”。有據史料所知,元朝期間,社會上有十種人的流行說法。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又有打油詩稱“九儒十丐古已有,儒今又名C老九”。那個年代像他這樣的農村教書先生難,真的是太難了。   王新華明顯感覺得到父親辭掉教書先生後就像變了個人,臉上已經很少看到笑容也沒有了讀書人那種矜持,每天就是發狠的乾活,讓身體的疲憊感占滿自己空蕩的內心。也就是在父親辭去教書先生沒多久,姐姐王小雲出嫁,姐夫是鎮上做豆腐的,帶著一副後鏡片的眼鏡,看人時不時往上翻著眼珠從眼鏡上方的間隙瞅人。父親之所以很快同意這門親事,一是家裡的境況使然,另外就是看著對方有一門手藝。多年的人生閱歷讓他覺得,不管世代如何變,人有一門手藝就能在社會上安生立命至少餓不著肚子。他自己作為知識分子,何嘗不想耕讀傳家呢。女兒小雲、大兒子新華他都想好好培養,以後至少要比自己有出息。等第五個兒子出生後,他就不敢這麼奢望了。隻想著能把這幾個拉扯大就算盡了自己作為父親最大的義務了。直到老七出生,徹底壓垮了自己內心最後一點讀書人的誌願和矜持。   姐姐出嫁不久,王新華就被介紹跟著隔壁村的一位老師傅學習打鐵。打鐵技藝是師徒傳承的,有父子傳承,或傳兄弟、侄兒,也有的帶外姓徒弟。諺語說“打鐵無樣,邊打邊像”,表明打鐵技藝要依靠悟性,產品不同,技藝無定法。隔壁村的廖金城,世代就以打鐵為業,傳到他這一代也不知道第幾代了,打鐵作為他們家世代謀生的手段,隻注重技術的傳承和改進,再者農村人都實在,對於這些虛頭巴腦的稱號並不注重。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口碑好就行,口碑不好你傳第多少代了都不管用。   廖師傅有四個小孩,都是女兒,按農村人的看法,女兒都是為別家生的,嫁出去就像潑出去的水,隻有兒子才能頂門立戶。廖師傅為了能生個帶把的,什麼辦法都想盡了,但是第四個依然是女娃,再往後老婆的肚子就怎麼也大不起來了,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還是媳婦的問題,總之兩個人心裡都有這個疙瘩。他時常想要是能有個男娃自己這一身過硬的打鐵本事也就是後繼有人了。廖師傅為此事愁的很,他就羨慕王書求,一生七個崽。媽蛋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但是書求現在也有他的難處。   他和王書求是民國三十三年一起走的江西,那時日本攻破長沙,一路南下衡陽。聽說日本鬼子都是實行“三光”政策,簡要概況就是“燒光、殺光、搶光“,很多老百姓都背井離鄉躲避戰禍。他和王書求就是一起走江西的那一批,那時候他們也就十七八歲,跟著父母走到江西樟樹,在樟樹呆了一年多,局勢穩定下來才又回到自己家鄉。兩名年輕小夥子這一路結下了深厚的感情,一起吃過苦的尤其重感情些。回來他們也各自帶了老婆回來,那個年代能自己帶老婆回家證明這小夥子不賴。再後來王書求頂了自己父親的先生位置,廖金城就接了父親的打鐵鋪。那個年代大多是子承父業。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王書求辭去教書先生後,攢著一股勁地發狠乾活掙工分,人都變得麻木了,至少在他家人眼中是這樣。唯有收工後有時到廖金城這邊,哥兩坐一起喝兩杯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還真實的活著。平時自己擔著的擔子太重了,他隻有鉚足了勁低著頭一步一步不停歇的往前走才能維持這個貧困的大家庭。   這天收工,王書求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著小路到了廖金城的鐵匠鋪。這裡已然成了他的一片凈土。而這次來找王書求是為了商量一件事。這件事在他腦海中已經醞釀了一段時間。可能是老七出生那天起,也可能是辭職那天起。雖然大女兒已經出嫁了,現在家裡還有七個帶把的,單靠他一個人累死累活也是舉步維艱。現在老大王新華馬上滿十六歲,雖然個子不高,但是人還比較靈泛。這個年紀能跟著師傅學一門手藝,過個一兩年就能幫他一起撐起這個家了。   這次過來找金城商量的就是新華拜師學藝的事情。金城沒有兒子,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痛點。所以進屋之前王書求就在琢磨要怎麼來開這個口。按理說,他沒有兒子,自己讓新華過來拜師學藝傳承他技藝本身也無可厚非。但是這中間有個問題,如果金城自己有兒子為什麼要把這手藝傳給他王書求的兒子。打鐵技藝是師徒傳承的,有父子傳承,或傳兄弟、侄兒,也有的帶外姓徒弟。但是自己有兒子的一般優先傳給自己的兒子。金城看書求進屋,就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讓媳婦弄點吃的,準備哥兩整點。書求急忙拉住弟媳,對著金城說道“我過來就找你商量點事”。   書求挨著金城坐下,掏出口袋的土煙絲開始卷起了旱煙,卷好一根遞給金城,接著給自己也卷了一根。吧嗒吧嗒地抽了兩口,吐著煙圈,開口道“金城,我家裡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現在靠我一個人太難了”   “老大新華、老二建華、老三愛華都是十來歲的人了,又是長身體的時候,每餐都喂不飽。老四喜華、老五保華、老六振華、老七興華也都是嗷嗷待哺“   “我琢磨著,現今新華也16歲了,雖然個子不高,但也算長成人了。想我們十六七歲那會,都走江西了。”   “新華這娃心眼活泛,按之前我的想法,還是想讓他們多學點文化知識,出息了能走出農村,再不濟,等我老了,可以接我的班。但是現在這情況,唉.......“   “這個年紀呢,生產隊掙工分,隊裡不一定要他,再者我也怕他吃不消。所以我想讓他能學一門手藝。你這邊....,你一個人打鐵雖然弟媳幫著點但畢竟是個女人家的,新華能在你這邊幫襯著,拜你這個師父....或者讓新華過繼到你名下”   金城低著頭聽著,時不時抽兩口旱煙,這下不知是被煙嗆到了還是被書求的話給嗆得,猛得咳了幾聲。接著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新華這娃金城了解,人很活泛也很懂事。記得書求他媳婦懷他家老四那會,在帶著新華在地裡乾活突然臨盆。倒在地裡當時血就染透了整條褲腿。沒記錯的話那會新華七八歲,書求那會又去鎮上開會去了,新華跑到家裡說他娘乾活倒下地裡,可能是要生了。他和媳婦趕過去及時把書求媳婦送到了鎮衛生所。有一年年二十六,知道書求家人多可能年關難過,自己提了十斤穀子到書求家。誰知道下午就聽說新華肚子疼被送去赤腳醫生王兵那了。原來自己送過去的穀子,碾成白米後,剩下的糠也煮著吃。新華為了弟弟們能多吃點白米飯,自己全吃的糠。結果就是肚子脹的在地上打滾,拉也拉不出,後來硬是用手扣出來的。自己大女兒艷蘭跟新華差不多大,兩人關係也很要好,艷蘭被人欺負了每次都是新華幫忙出的頭,艷蘭沒事就愛往新華家跑,時不時還從家裡帶點吃的給新華,新華每次自己沒舍得吃都分給弟弟吃。   按說新華能過繼到他名下確實不錯,但是,他自己還是有點不甘心,新華過繼過來,也就相當於自己認了這個命。可是他多想有個自己的男娃,能繼承自己的血液薪火相傳。連續四個女娃也讓他覺得灰心喪氣,而且這麼些年了自己媳婦肚子也一直大不起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呀!   “書求,我這輩子可能是跟男娃沒有這個緣了。新華這娃我也是看著長大的,人不錯,重感情,跟我家艷蘭感情也好。過繼這事咱先不提,他要想跟著我學打鐵這門手藝,我願意收他。師父也是父嘛,不是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嘛,過繼的事再也莫提。”   第二天王書求就帶著新華過來拜師學藝。徒弟第一天拜師,首先要拜祖師爺太上老君。所謂“三百六十行,各行有門道”,木匠拜魯班為祖師爺,而打鐵匠則拜太上老君為祖師爺,這是為什麼呢?傳說太上老君燒爐煉丹,把控火煉鐵的手藝傳給了人間,這才有了鐵匠一行。所以後代的鐵匠,供奉太上老君為祖師爺。   拜師儀式上,師傅將爐具及鐵具五大件一並存於爐下,師傅把風箱手柄扯拉三下,以示昭告祖師爺後繼有人;徒弟畢恭畢敬對紅爐焚香叩首三下,以示恭拜師祖;接著再拜師傅三次,這才算拜師成功。最後,徒弟及家人要送師傅伴手禮和紅包,師傅亦行托手禮,以示擔待,育人傳藝。雖說農村人是老大粗,但是人粗禮不粗。尤其是現代社會,城市裡麵可能一些基本的傳統禮數都不講究了。但是在某些農村卻依然堅持。譬如年前晚輩要去長輩家辭年並送上辭年禮、過年晚輩被長輩拜年作揖,以及平日裡的一些,父母沒上桌不能動筷、村裡紅白事年輕人上桌要坐上菜位置、主動幫長輩盛飯且要雙手奉上等等。   拜師禮畢,也就算正式確定了師徒關係。傳統的師徒關係僅次於父子關係,即俗諺所謂“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父“、“投師如投胎“。有的行業,一入師門,全由師父管教,父母無權乾預,甚至不能見麵。當然就他們兩家關係而言,拜師其實就是一個儀式。新華還改不了口喊金城叔就會被父親扯下袖子提醒下,應該喊師父了。   徒弟入門,師娘也是滿心歡喜,一是自己可以抽出更多的時間照顧家務。另則家裡缺個男娃總覺得空落落,自己幾個女兒也不會經常被別家男娃欺負了。王新華入門第一天就接觸了打鐵的手藝。一般來講,對於新入門的徒弟這是一種奢望。對於外姓徒弟,很多做師傅的就是相當於招一個免費勞動力,在師父家至少乾雜活乾個一年半載,師父觀察了這徒兒本性好,才會讓他接觸這門手藝。經受不住師父考驗的,要麼繼續打雜做免費勞動力,最終選擇自己離去。要麼就會被師父掃地出門。   對於新華的入門,還有覺得歡喜的就是廖艷蘭及她幾個妹妹。因為兩家關係走得近,兩個村子也隔得不遠,艷蘭和新華從小一塊長大,算是青梅竹馬。如今新華跟著父親學手藝,兩個人接觸的機會更多。人都這樣,缺什麼就格外喜歡什麼格外珍惜什麼。艷蘭這幾姊妹沒有哥哥弟弟,所以從小也就就格外喜歡跟在新華屁股後麵跑。   打鐵這門手藝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器件一般經過撿料、燒火、燒料、捶打、成型、淬火、回火和打磨等上十道工序,才能製作完成。打鐵時鐵器燒的程度、敲打的力度、節奏以及淬火的時間都有技巧。這種工藝,雖然原始,但很實用;雖然看似簡單,但並不易學。   所謂傳藝先傳步。鐵匠師傅傳藝,首先傳給徒弟的是拉風箱。如同教學生寫字一樣,一筆一畫,從頭開始。拉風箱講究“三點一線”,有輕有重,有快有慢,有急有緩,有小有大,如同“罡步”一樣,不僅是一種傳承規矩,更重要的是磨煉徒弟的意誌,使之敬業愛崗。   拉風箱雖然看似簡單,但是不用心卻是做不好的。新華開始就小瞧了這個活。拜師之前父親就告誡他,做學徒就要賣力,師父吩咐的活要賣力乾,交待的事要賣力做,手藝要賣力學。總之,做人不能省力,一旦有省力這個想法就會不自主的想偷懶甚至偷奸耍滑。因此師父交待的第一個活,拉風箱,新華就拉得格外賣力。結果,自己拉個十來分鐘手臂就僵硬了,抖個不停,還被師父數落了一番。風箱因為自己用力過猛,雖然火燒得旺,但是鐵塊在火爐上一燒一吹,反而溫度達不到要求,而且碳塊也燒得特別快。原來拉風箱也是個技術活,拉風箱太慢就影響火候,這樣就不易燒紅鐵塊;拉風箱太快,則鐵塊容易被吹冷,雖然鐵塊是紅的,但是溫度不一定夠,所以拉風箱要掌握一定的度,而且要根據自己的呼吸吐納掌握節奏,要不就很容易泄力,拉不長久。   第一天學徒生涯結束後,王新華仍沉浸在莫名的興奮中。作為一名男子漢,頭頂蒼天腳踩大地,隻有用自己的力量撐起家裡的一片天,才能算作真正的男子漢。而現在他正在朝著這個目標邁進。   這時艷蘭倒了杯水過來,端到新華跟前   “新華哥,累了一天渴了吧,來喝口水。”   “不累不累,就是活乾的不好給師父添了不少麻煩哦”   “艷蘭娃,你新華哥忙一天就累了,你呀老子也忙了一天累不累呢?”金城開玩笑的朝著女兒笑著道。   “爹,新華是客人嘛,您不是經常教導我們,家裡來了客人,端茶倒水讓我們有點眼力勁”艷蘭朝著父親嘟嚷著嘴辯解道。   “我看你不像是把新華當外人嘛,哈哈哈……”,金城繼續拿著這對年輕人開涮。   十五六歲的年齡,正是初升的太陽,渾身散發出青春的氣息,同時也是情竇初開的時期。那種小鹿亂撞的感覺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被金城這麼一開玩笑,兩個人臉上都不自主的泛起了紅暈。新華趕忙起身借口還要回去幫做家裡的家務。   回到家中,母親背著七弟在灶臺生火,六弟被板凳擋在裡屋讓他自個在地上爬,三弟四弟在擇菜,五弟看到大哥回來走過來向大哥告老四的狀。二弟這時候應該跟著父親在隊上還沒回。自從姐出嫁,母親身邊缺個得力的幫手,顯得更加忙碌了。這幾個小孩,也就是滿崽老七必須要背著,老六用凳子圍著在裡屋,其他幾個都無暇顧及,到飯點能給口吃的就不錯了。幾個娃小哭小鬧都隨他們,摔跤了也不會哭,知道哭了也人搭理,還不如自己拍拍泥土爬起來繼續玩耍。   現在來看,這樣的行為作為一位母親來講是可能會讓人覺得是很不負責。但是那個年代,對於這樣一個家庭來講,能不能把小孩拉扯到都是個未知數,能給口飽飯就已經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奢望。現在家長對於自己的小孩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視若珍寶。所以往往帶一個小孩就累的夠嗆。等小孩稍微大一點,對於小孩的教育往往是細致到注重平日的每一句話。話說輕了小孩可能直接無視,說重了或者說話的方式不正確又擔心會不會對小孩心靈造成傷害或者對以後性格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其實這就是兩種教育理念的極端。完全放任不管任由嬰幼兒沿著自己本性野蠻發展可能也有欠妥的地方,但是父母的精雕細琢對小孩本身來講也未必就非常適合。   晚上一家人圍著一起吃飯,說是吃飯其實基本每餐都是五穀雜糧粥,紅薯高粱玉米少量大米裡麵還摻雜著糠,重大假日或者特殊日子每個人碗裡才會有半碗白米飯,白米飯是細糧精貴著呢,那小時候新華和弟弟們一直以為白米飯就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了,直到有次艷蘭偷偷帶了一小坨冰糖才改變了他對美食的認知。   飯桌上父親拍了拍邊上的位置讓他靠過來坐,以及弟弟們仰視的目光,讓新華感覺到自己能算得上半個大人了。母親盛粥的時候特意撈了一勺稠一點的。家裡每餐吃飯都是母親一碗碗分好盛好,不能讓他們自己去盛,攏共隻有這麼點,一個人盛多了,就可能有人會吃不到。母親一般要獎勵哪位就會在盛飯的時候通過自己分配食物的權利予以體現。   第二天王新華起的格外早,操起柴刀,先到後山砍柴。人其實隻要有了目標有了念想做事就會有動力有心勁,平時一個小時才能砍完一擔今天半小時就完工了。挑柴回家又幫著母親打掃一圈屋子,把家裡水缸擔滿水,這時東方才開始泛白。新華急忙從蒸鍋拿了半個糠窩窩就出門去師父家。   師父家師娘在燒柴準備早飯,師父端著杯子在漱口,新華看院子水缸還空著,就挑著水桶出去打水去了。   “孩他爹,新華這娃眼裡有事,是個好娃呢,你可得好好培養呦!”金城媳婦對著漱完口的金城道。   “這還用你講,就沖兩家的關係,我也會像親兒子一樣待他“,“現在還不急著教他,你知道年輕徒弟最重要的是啥嗎?就是性子“,“學手藝首先要耐著住性子沉得下心,年輕人性子急,不把性子磨平了,手藝是學不好的。“金城說完催了媳婦趕緊做早飯。   新華把師父家水缸擔滿,來到鐵匠鋪開始今天的準備工作。傳統打鐵所用工具有鐵匠爐、手拉風箱、鉗子、錘子、羊角砧(打鐵砧)、鐵鏟、磨石、沖子和截子等。較復雜的工具是鉗子和錘子,根據用途區分,大大小小的鉗子和錘子共十來種。   羊角砧是太上老君的法寶“翻天印”,這鐵砧是任何人不能坐的。   其次,打鐵錘是太上老君的“獨腳板凳”,稱之為“火鎮”。打鐵匠打鐵時,鐵砧與鐵錘發出“叮當”的脆響,就是為了不忘祖師爺傳授的手藝,把此音傳回天庭,讓師祖時刻聞聽,獲取庇蔭。別小看這個“火鎮”,乃是純陽之物,有著鎮邪之意。據說,宋朝的時候,曾有一個鐵匠無意中用洗澡水洗錘,結果業衰人亡,後世鐵匠以此為戒,絕不讓他人觸碰打鐵錘。   再說打鐵鉗,鐵匠行稱為火龍。取其外形恰似二龍交尾而言。通常匠人以左手握持,夾鐵翻爐,為此業之神物。   鐵匠所用之鏟又稱“火鏟”“仿編鏟”。因其形似編魚,而編魚為水中之物,水可克火,以取吉利。   火鉆又稱“鐵鏨”、“火鏨”,是鐵匠使用工具中之“看具”。雖然用途不多,大部分時間閑置,但卻是打鐵行的“震懾物”,相傳是老子的防身之器,故凡遇到兇兆、不祥之事,火鏨便是辟邪之物。置於砧上可守工場之安寧;帶著出門夜行,可驅孤魂野鬼。   燒鐵的爐子稱之為“暖冠”,相傳是太上老君的帽子變化而成,有保存火種不失之意。鐵匠爐一般是用磚壘砌,裡麵用黃泥抹上內膽,當然也有用耐火磚的。高兩到三尺,一米見方。為了節省燃料,小型的鐵匠鋪的爐口都不大,像個海碗的碗口。基本上燒一爐子炭,打完一塊鐵。   風箱是配合鐵匠爐子的,用來提高爐溫。風箱俗稱“暖倉”,是打鐵行業的核心物件。做風箱的木頭也特別講究,是要生長幾十年的大的泡桐木做的,用泡桐木紋理美觀,做的風箱輕便,拉起來也不費力,更重要的是耐磨,不會因為拉桿的千回百回的推拉而磨損。風箱存氣,氣生火,火居風箱為財源,暖倉是貯藏財源之所。所以以前但凡客人上門購置鐵貨,大多要恭維幾句,說“恭賀火旺”。鐵匠回答“謝金言,火旺在暖倉”。說的就是這個風箱。風箱包括拉風箱,鐵匠行當稱為“接氣”,意思是接濟爐火旺盛之氣。一般情況下,負責拉風箱大多為徒弟,接氣時須嚴格遵守三點一線拉動風箱之桿,相傳此法為老子修道之罡步,用以接過師祖相送之氣。因此,俗語有“學會扯爐,手藝到手”之說。“學會接氣,出師有期”,說明接氣之功為鐵匠者始修、必修之功。   新華把工具整理一番,就提了竹籃到門外選煤塊。鐵匠所用的燃料有木炭和煤炭,用炭那是有講究的,百公斤煤炭中大約隻有十來公斤煤可以用來打鐵,那炭就叫“鐵炭”,黑亮黑亮的硬實,熬煉好,火力足。木炭用來生火,煆燒用鐵炭。最好的燃料當然數岡炭了,那是由青岡樹燒製而成,成本太高。   鄉下普通鐵匠鋪打鐵一般都是選用的焦炭,他們俗稱“碳塊子”。“碳塊子”賴燒可以提供足夠的熱能和還原劑,有利將鐵礦石還原成鐵。另外就是無煙煤,無煙煤是一種高質量的煤,具有低灰分和低硫分的特點,有利於減少煙塵和汙染物的排放。那時候農村打鐵都還沒有上升到節能環保的意識,哪樣便宜經燒就選哪樣。   挑選好煤炭,提著進屋,師父已經開始燒爐火了。   “來,新華把挑選好的煤炭往爐子這邊碼。今天你還是繼續拉風箱”   有了昨天的經驗,新華今天拉風箱就掌握到了一點訣竅,不再猛著個勁拉,而是舒緩著按自己的呼吸之間的節奏啦。   金城看著新華的動作,心裡還是感到欣慰。這娃是個有悟性的娃。   “新華,你知道學藝,什麼最重要嗎?”   “師父,我知道,我父親一直教導我要勤快不要省力。”新華答道。   “嗯,勤快是一方麵,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悟。什麼事情,你要用心去感悟,才能摸清裡麵的門道。光有勤奮隻能摸的著門檻,而不能真正進門。”   新華邊啦風箱邊聽著師父的話,似懂非懂。   “你不懂正常,以後你就會慢慢領悟。稍微加快點節奏,把火給燒旺點。”   新華得了師父的指令便用勁加快了節奏。師父把挑選好的鐵料,喂入爐灶內,新華來回拉動風箱手柄鼓風燒旺爐火,並不時在上麵添加些碎炭或煤塊,師父手握長柄鐵鉗夾住鐵料翻動,使鐵料充分受熱、軟化。將加溫到一定程度的鐵料夾到羊角砧上,舉錘敲打。若打製的是小件器具,一人就可拿著小錘反復敲打定型。若是大件器具,須得兩人,甚至三人掄大錘輪流敲打。鍛打後的鐵料逐漸失去火紅的顏色和足夠的溫度,師父再次將它喂入火膛裡,再次燒料。定型是個反復的動作,需要千錘百煉,直到初具成品模樣。如果是刀具之類的器具初具成品模樣後,又要進行拋鋼。而鋼料下在刀具上的多寡與均勻度,往往成為顧客評定該刀具好壞的標準。拋鋼有兩種方法,一曰明鋼,一曰暗鋼。所謂明鋼,是在刀具的關鍵部位,刀刃上用鋼全部包裹了鐵料;所謂暗鋼,是在刀刃的部位將鋼與鐵混雜敲打在一起,以最大限度地保證其結實耐用不變形,不減其功,不少其料。這是打鐵工藝中最精華的部分。打製鐵器過程中,定型和拋鋼兩道工序都夾雜著淬火這一工序。打造的鐵器好不好,火候的掌握和冷卻是關鍵。淬火時,常用的冷卻介質有鹽水、清水和油三種。而最多被采用的是普通的涼水。鍛好的鐵件放入水內,“哧啦”一聲,熱氣騰起,即可將之取出來。淬火時,須保持鐵器的足夠溫度。有些經驗豐富的鐵匠會在普通水裡淬水之後,加溫再度放鹽水裡淬火,以增加光澤度。鍛件淬火後硬度變高了,但脆性大了,容易變形,甚至出現細小的裂紋。可將之重新放回火爐加溫來調整硬度。所謂澤油,就是在鐵器回火後趁高溫尚存,迅速夾塊豬肉(或直接用植物油,甚至豬皮也可以),將豬肉豬皮貼到器具上反復摩擦,鐵器的高溫使豬肉滲出豬油塗抹在器具上,這既有助於提高光澤,又能使得器具長時間不生銹。   新華看著師父把這些看起來坑坑窪窪的鐵料經過燒火、捶打、成型、淬火和打磨等上十道工序,製作成一件精美的鐵器成品,就好像師父手中擁有一種神奇的法力,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他在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擁有像師父這樣的魔力。   懷著這樣的憧憬,新華發現自己每天渾身都充滿著乾勁。眨眼間,過去了一個月。王新華每天起早摸黑,要趕著早,幫著母親砍柴擔水把家裡的事情料理,學徒回來帶弟弟幫著母親做家務,每天充實而快樂。這幾天新華心裡卻有點鬱悶,自己跟著師父一個月了,師父每天都是讓自己整理工具,準備煤炭,然後就是拉風箱,連幫助掄錘的機會都不給。開始幾天自己拉風箱興致還很高,自己拉風箱的感覺也越來越輕鬆,一天下來再也不覺得手臂酸痛了,而且跟著師父的節奏時而快時而舒緩,時而需要重重的拉時而需要輕輕的拉,自己也基本能摸準這個節奏了。   再後來,新華對拉風箱就有點厭倦,表現出有點倦怠。他其實也是有點有意表現出這種倦怠,讓師父能感覺到他的一點小心思。他很想跟著師父學其他工序,但是自己又不好主動跟師父提。金城其實早就洞察到了新華這點小心思,卻故意不做聲,仍舊每天使喚他拉風箱。再往後,新華越來越毛躁,幾次想跟師父提,但話到嘴邊最後又咽下了。艷蘭也察覺到新華最近情緒有些不太對。私下裡關心的詢問:   “新華哥,我看你這幾天情緒不太好,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沒事沒事,這天氣忽冷一下忽熱一下,可能是身子有點不舒服。”新華解釋道。   “你要照顧好自己,別太累了。我看你家裡的事沒少做,到這邊還幫著我家裡的忙前忙後,每天跟著我爸一忙就是一整天。我擔心你身體會吃不消。”   “艷蘭,謝謝你這麼關心我。我真沒事,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的對生活抱有極大的希望,每天都感覺有用完的勁。我要好好跟著師父學手藝,爭取早日出師,為家裡分擔點。”   這樣的日子又過去了差不多三個月。過了元旦,馬上迎來了小寒。新華每天跟著師父在鐵匠鋪打鐵。他依舊是每天拉著手風箱,隻是比之前更加氣定神閑。師父作為村裡的鐵匠,一般都是打製鋤頭、雙齒、耙刀、草刀、鐮刀、柴刀、篾刀、斧、刨刀等農耕生產用具,生活用具有菜刀、殺豬刀、砍骨刀、剝皮刀、鏟、勺、鉤、釘等。這些都是小件,大錘小錘都是師父一人在錘打,碰到大一點的鐵製品,就會喊師娘來搭把手。   打鐵的一個關鍵工序就是錘煉,對於需要兩個人以上錘煉的大一點鐵製品,必須有一個人是主角,一手握小錘,一手拿鐵鉗,就像交響樂團的指揮家,在鍛打過程中,則要憑目測與感覺快速翻動鐵料,將頑鐵打成目標器件;其他人是配角,雙手舉大錘順著主角的手勢起起落落。主角小錘打的地方,正是其他人重錘落錘處,打擊力大小也按小錘指引而定。兩人合作時還好,配角往往隻需要跟著主角的指揮節奏走就行。如果是三個以上共同協作,那麼配角之間的先後,以及如何緊跟主角小錘的節奏,如果不是經常一起配合默契的,很容易把節奏打亂,碰到生手參與可能還會遇到兩個鐵錘撞到一塊的情況發生。打錘時,又要做到頭錘穩,二錘狠。所謂“頭錘穩”,就是要先定好神,集中好雙方的注意力,找準位;所謂“二錘狠”,就是打鐵如擒虎,隻有下狠勁才能服帖,才能把活乾好。別看著掄錘好似輕鬆,其實不然。不像拉風箱,手酸了還嫩換個手或者放緩下節奏。打鐵就要趁熱,有時要求節奏快力道要求狠,這時咬著牙也必須跟著指揮者的節奏,一旦跟不上指揮的節奏,這次出爐的鐵塊很可能就不能達到很好的成型效果。這樣往往幾個回合下來,參與者已是滿頭大汗。   師娘作為一名女性,平時拉風箱還行,每次需要她一起參與打鐵,幾個來回就累的夠嗆。幾次新華都自告奮勇換師娘下場休息,師父都沒同意。每次都是一句“自己把自己的事情最好就行,該你做的事,師父自有安排。”之後新華就再也不敢再提,隻能默默的守著手拉風箱,雖然看著師父師娘滿頭大汗,卻能感受到那些參與其中的酣暢淋漓的感覺,心裡直癢癢。   一天早上,新華忙完家裡的事情,到師父家,幫師父家把水擔好,師父自己提著籃子已經開始在挑選煤炭了。新華以為是因為自己來晚了才讓師父自己動手在選碳。趕忙上去迎上去:   “師父,我今天是不是來晚了,您放下籃子,還是讓我來吧。”   “不用,今天我自己來。”,“昨天曾家坳上來人定了個犁頭,今天你跟我一起來掄錘。”   “真的嗎,師父。我今天可以跟著您一起掄錘了嗎?”   “看把你高興的,拉風箱是個輕鬆活,掄錘可就沒那麼輕鬆是個累人的活,等你掄了一天大錘,看你還高興的起來麼。”金城試探著問道。   “師父,我不怕累也不怕苦。您能收我作徒弟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父親讓我跟著您,就是讓我學好這門手藝,以後像師父您一樣作個遠近有名的打鐵匠。”   “嗯嗯,你有這誌向很不錯。這以後我怕是會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哈哈…”金城繼續拿著徒弟開涮。   新華沉默了小會,站著身子,對著師父道:   “師父,不管以後發生什麼,您都是我的師父。我父親跟我講過之前想把我過繼給您,是您沒答應,說師父也是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會一直把您當作我的父親一樣敬重您的”   “好好好,師父跟您說笑著呢,別這麼認真”,“你我是看著長大的,你什麼樣,師父我能不清楚嗎?”   “你過來也差不多四個月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每天讓你守著風箱,對師父是不是有什麼看法?”金城這麼一提,也是想把新華心裡的這點疙瘩消除。   “沒有沒有,師父,您吩咐我做啥我照做就行,不敢有半點意見。”   “你小子,沒跟師父說實話,你的那點小心思師父都看著眼裡。”,“你想學手藝的心情迫切,我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守著風箱一守就是幾個月,一是咱們手藝人學藝之前先要磨心性。年輕人性子急易毛躁,性子不磨平就很難沉下心來學好手藝。另外咱們做手藝的講究個精益求精。拉手風箱容易吧,拉一天就會了。但是第二天你感覺是不是不那麼累了,過了幾天是不是覺得拉起來舒暢多了,再後來是不是覺風箱一推一拉就是自己的一呼一吸,到後麵你就會覺得你和風箱仿佛融為一體,能達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你父親是讀書人,讀書其實也一樣,真正做到讀書時的物我兩忘的境界就相當於坐禪中的入定。這種境界必須先接受外界的磨練,自己的領悟,加上時間的沉澱。”   新華怎麼也沒想到,師父讓自己長時間做一件單調的事情包含著如此深意。看來之前自己是誤解師父了。   “新華,還記得上次跟你說的,做手藝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師父,我記得,要自己多悟。”   “嗯嗯,我跟你說的你現在可能懂也可能不完全懂,這些都需要你自己邊做邊悟。師父再送你幾個詞,踏實,勤勞,領悟。你記著就可以了”   “好的,師父,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