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北京最新的消息終於在西安城傳開。 那些抱著準備看沈家笑話的人如夢初醒,原來要倒臺的不是魏忠賢,而是一直把控輿論方向的東林黨。 人都是政治動物,當消息在城中傳開後,那些原本欠許家賬款的商人立刻哭著喊著要用最高利息清償所欠許家餘款,而那些天天堵在門口,拚死要活催著許家還錢的債主一夜之間全都消失沒影,有的人家甚至偷偷支來了下人說是與許家借貸一筆勾銷。 許老爹終於又過上了揚眉吐氣的日子,這些天,他越來越看自己這個大兒子順眼, 而那個薛姨娘房中的小兒子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果不其然,今日,小兒子許子恒又惹了個大麻煩回來。 登閣堂中, 兩把桐木高腳椅上,許誌宏、惠氏分坐上首東西,沈墨,許念真依齒序站在左右,一身粉裙上著團花比甲的薛姨娘一臉悲戚立在下首。 除了幼子許子恒,這一大家子很少來的這麼齊整。 “老爺,”薛姨娘悲呼一聲,哭倒在許誌宏腳邊, “老爺,恒兒還小,他還隻是個孩子,您讓他一個人待在黑黢黢的屋子三個月,恒兒怎麼受的了。” 許誌宏橫著眼看著腳邊的薛姨娘,幾乎有一腳把她踢開的沖動, “差點把先生的腿給打斷,這是多大的禍事,欺師滅祖,傳出去不光恒兒一輩子的功名,就是我們許家的名聲也都完了,你竟然還在這裡說那孽畜小,你要他多大,是不是能他老子的腿一塊打斷才算大!孽障玩意!” “老爺,嗚嗚,” 薛姨娘被許誌宏的一頓輸出噎住了話頭,悲呼一聲,伏在地上嗚嗚大哭。 上首的惠氏暗暗捏住拳頭,過去仗著兒子在自己這個主母麵前橫行霸道的薛姨娘也有今天,惠氏激動的幾乎想笑。 許念真伸出一隻手,輕輕按住惠氏有些顫動的肩膀,這是在暗示惠氏,無論多激動,這個時候也不宜火上澆油,同時,轉臉看向站在許誌宏身後的沈墨。 沈墨接過許念真的眼色,自然知道她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其實相較於許家的任何一個人,許念真都是更渴望家庭和睦的那一個。 不過現場聽到現在,沈墨才將將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原來,就在昨天,混世魔王許子恒又上演了大鬧學堂2.0,而且鬧的比上次還要兇,不但鼓噪學生們罷了先生的課,甚至還帶人抹黑去打了先生一頓, 晚輩毆打尊長,這放在哪個時代都夠這小子喝一壺的,其實沈墨對於自己這個‘弟弟’是不甚感冒的,能讓他得到這樣一場教訓也一不定就是壞事,不過既然現在是許念真所求,那沈墨便也隻好賣‘妹妹’這個麵子。 沈墨輕咳一聲,正要站出來說話,一個專門伺候祠堂的老仆慌慌張張走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小少爺不見了。” “恒兒不見了!” “恒哥兒不見了?是回了小娘的房中還是去了哪?” “小的四處都找過了,沒有見到小少爺,剛才有巡府的家丁報告,說是在院角發現一架墻梯。” 薛姨娘捂住嘴巴,驚呼一聲,她自然是最了解兒子的秉性,這個時候下落不明,八成是離家出走了。 “這個孽子,還敢離家出走!” 許誌宏重重的一拍桌子,桌案上的兩盞茶具都不由跳了一跳。 “老爺,恒哥還不懂事,身上又沒有許多銀錢,他一個人出去可怎麼得了。老爺,快讓人去尋尋恒哥兒。” “找個屁,讓他死在外麵得了!” 許誌宏這明顯說的是氣話,許念真卻是知道輕重,趕緊向老仆吩咐道: “鬆伯,沿著恒哥以往出沒的場所,他現在一定還沒走遠,一定可以找到的。” 老仆這才反應過來,應了一聲,立刻轉身準備去辦事。 “等等,” 許誌宏忽然攔住了老仆, “把府中沒事的下人去撒出去,一定要給我找到那個孽子。” 說到底,許誌宏還是在乎他這個小兒子的。 ...... 但尋人的結果卻沒有想象中那麼樂觀,即便許府中人全部出去,即便許誌宏親自出馬,找了兩天一夜,都未能發現許子恒的蹤影。 氣氛一下變的緊張起來,沈墨明白,對於失蹤人口,最黃金的便是最初的兩天,如果這四十八小時內還找不到人,再想找到許子恒希望可就非常小了。 這小子還真離家出走,甚至離開西安城 ?以沈墨這些天與這虎小子的接觸來看,很難相信許子恒能有這麼大的毅力。 ...... 霽月齋中,許念真絞著汗巾,一對漂亮的柳眉都快擠到了一處, “李翱,你說恒哥是不是遇見了拍花子,不然怎麼會憑空就化了煙。” “拍花子?” 沈墨微微一愣,許念真的話還真提醒了他。 “我應該知道許子恒現在在哪了。” “在哪?” 沈墨沒有多做解釋,起身便出了屋, “幫我告訴父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恒哥的事情我來解決。” “喂喂...你怎麼知道他在哪兒的?” ...... 距離現在一天前的某個時辰, 許府後院窄巷, 城隍廟活閻王正帶著自己兩個手下,準備翻墻進去綁架人質。 經過一天的踩點,活閻王終於等到了許府防備最鬆懈的時候, 二下一上,三人疊著羅漢正準備翻越許家那該死的圍墻,忽聽咚的一聲,圍墻上似乎跳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喂你們是什麼人?” 許子恒雖是離家出走,但看見有陌生人扒自家院墻,小霸王的脾氣一下子上來了,插著小胖腰,大聲質問道。 活閻王等人大驚,底下的基座頓時不穩,剛剛探出頭的活閻王一下子就摔了下來。 活閻王從地上爬起,強自鎮定道: “我們是許府的人,出入自家院子,關你何事。” 許子恒大怒, “我是許府少爺,你說關不關我事,不對,你說你是許府的人,以前本少爺怎麼沒見過你。” 一聽此話,活閻王心中不由竊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嘴上卻說道: “喂小孩,我這裡有糖你吃不吃?” 這是活閻王以前拍花子常用的手段,但這次得到的卻是對麵來的一塊飛石。 “你騙鬼呢!” “好你個臭小子,”活閻王捂著烏青的眼眶大罵, “這回得向你爹要五百兩。” 說罷,一眾乞丐撲上前去,三下五下就把許子恒捆紮了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