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尷尬人的尷尬事(1 / 1)

北宋天青色 碎片一地 5722 字 8個月前

回到憩園,發現劉伯正在院子中間的合歡樹下站著,邊上還有一個人,正是劉伯院子前麵鐵匠鋪的鐵大錘。   我認識鐵大錘,他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劉伯的院子裡,有時候分明院子的門都沒開過,他就出現了。他的鐵匠鋪在我與安哥每天起床練武時,就開始叮叮當當地響起來。我見過鐵大錘手中的大錘特別大,別人都掄不動,可在他手上像是木頭做的一般。   見到祖父與我過來,鐵大錘大咧咧地笑著問:“先生這麼早就吃完了?”   祖父嘆了口氣道:“我讓氣飽了,不過我的小孫子還餓著,這樣,隔壁的,你讓你家的去炒倆菜,燙一壺酒,一會兒咱們過去喝一杯。”   因為劉伯住憩園隔壁,所以祖父一直叫劉伯隔壁的,倒是叫劉大娘一聲大嫂子。   說著從鐵大錘手中接過一封信,然後一起進入了正廳,我看鐵大錘率先一步進入,拿火石點上了燭臺,那樣子比我還熟悉。   我沒興趣跟進去,就直接去了劉伯那個院子,我知道安哥肯定就在那。果然,安哥正在門口替劉大娘劈柴,而劉大娘應該已去廚房做好吃的了。   安哥看到我笑著說:“是不是過來幫我劈柴的?”   這時正好劉伯出來,邊走邊對安哥說:“哥兒今個還沒吃飽呢。”然後又對我說道:“哥兒自己去與你大娘說想吃什麼,讓大娘給你做。”   我也沒往廚房走,對著廚房方向喊:“劉大娘,我想吃糯米圓子。”   劉大娘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哥兒,晚上吃糯米圓子會積食,明天早上大娘給你做成不?”   我又對著廚房喊:“我聽大娘的,那我就吃蒸年糕吧。”   安哥一聽樂了:“我說小紈絝,你就不能想點正常的吃食嗎?年糕也會積食。”   我撓了撓頭皮又對著廚房喊:“劉大娘,那給我蒸雞蛋羹吧。”   廚房裡劉大娘連連說好,我就坐在臺階上看安哥揮動膀子劈柴,心想:等我再大一點或許我也可以幫劉大娘劈柴了   沒過一會兒,祖父他們也樂嗬嗬地過來了,因為天氣好,酒菜放到了院子裡。祖父笑著說:“今天適合飲酒賞月。”   劉大錘笑得更歡:“是啊,隻因離京城太遠,消息來得遲,最近我也是擔心呢。”   劉伯邊幫著劉大娘布菜,邊道:“趙匡胤這日子怕也不好過,趙普更不會想著幫他主子想到我們這裡了。”   劉大錘給祖父斟滿了酒,祖父對正在劈柴的安哥道:“小安你也過來坐,快長成小夥子了,喝個酒試試。”   安哥連連擺手,說自己從沒喝過酒,不敢嘗試。劉大娘硬把安哥拉到了桌邊坐下,還替他倒上了一小杯酒,安哥喝了一口直皺眉。祖父卻是笑著用筷子醮了酒塞我嘴裡,我咂著嘴說有點香。   於是笑聲一片,甚是融洽。   鐵大錘敬祖父酒,然後一杯酒一口喝下道:“先生,您說趙光義去年解決了京城的糧食問題,這下趙匡胤是不是該防著這個弟弟了?”   祖父小啜了一口道:“我看啊,趙普會先出手。”   鐵大錘問:“為什麼?”   祖父道:“小吏出生的人當了相,當然最好是獨相,貪的人什麼都貪。”   坐在一旁一直不出聲的劉大娘突然問:“你們說的糧食問題究竟是什麼情況啊,難道趙光義現在這麼大能耐?”   祖父笑笑道:“趙光義做了十年的開封府尹,一直在培養自己的勢力,去歲秋後某天,三司使楚昭輔找到我們的皇上說國庫餘糧隻夠吃到次年二月,按現今大宋的標準,儲備的糧食沒有九年的量就叫不足,這問題如果解決不了,皇帝隻有殺了楚昭輔向天下人交待了,結果楚昭輔找到了趙光義,你猜怎麼著,咱們大宋計相搞不定的事,開封府尹竟然輕鬆搞定了,看著天下太平的事,卻是讓咱們的皇帝該好好考慮一下這大宋究竟是誰的大宋了。”   劉伯接著祖父的話道:“所以現在的情況是趙普該有動作了,咱們且看吧。”   祖父抬頭看著天上那一輪明月,麵露微笑:“不過劉鋹已經投降,潘美回京後被任命同知廣州兼市舶使,估計很快又要動。”   鐵大錘嘆了口氣道:“也多虧潘將軍啊。”   祖父低頭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道:“如果沒他,我們也不必過得處處小心,不過,也是心甘情願吧。”   鐵大錘一聽這話氣憤道:“說起這個,當初麵對世宗的幼兒,趙普這黑心鬼竟然說得出’去之’兩字,也就潘將軍寥寥幾人沒有應和。”   劉伯道:“潘將軍麵對那情況也難啊,趙匡胤這忘恩負義的,竟然說把熙讓送給潘美做侄子,竟然用一個送字。”   鐵大錘就差沒拍桌子:“這忘恩負義的趙匡胤還假慈悲,熙謹才過四年便就莫名去世,聽說後他還玩個輟視朝。”   祖父聲音顯得有點疲憊:“如果不是熙謹莫名去世,潘美會將熙讓送出開封嗎?也不知道潘美知道不知道人現在到了我們這裡,怕應是知道的吧,我們也是許久沒收到他的信了。”   “莫名去世?”劉伯無奈又氣憤的笑聲透著些悲涼:“孟昶死得更加莫名,我看以後還有許多人會莫名去世。”   鐵大錘狠狠地說:“希望會有報應,讓趙匡胤什麼時候也來個死得莫名。”   他們這是老兄弟幾個喝酒聊天感嘆,隻是誰又能知道,鐵大錘讓趙匡胤也死得莫名竟然一語成讖。   當天晚上幾個人喝到很晚,我則是由安哥帶著先回去睡了。   自然,他們的話我沒完全聽懂,事後安哥告訴我,趙匡胤陳橋兵變之事,又告訴我熙讓、熙謹都是周世宗柴榮的幼子。周世宗最大的兒子叫柴宗訓,被逼禪位後,被降封為鄭王,與符太後母子兩人被安置於西宮。兩年之後,九歲的柴宗訓又被貶居房州,房州位於大巴山和秦嶺之間,因“縱橫千裡、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而得名,那是個極為偏僻之處,前朝唐中宗李顯在被武則天廢黜後便曾被貶居房州。另外周世宗還有一個孩子柴熙誨被盧琰收養為義子,改名為盧璿。盧琰後致仕歸農,盧璿隨義父隱居於浙江永康……   我問:“那麼,柴熙讓就在我們這裡?我怎麼沒見過?”   安哥忙按住我的嘴,告訴我,這些知道就好,對誰都不許說,要讓外人知道我們都會死的。   也就在那時,小小的我知道了祖父所承擔的風險,這風險說不定有一天要我來繼承。   天氣越來越熱,我的苦夏來了。   冬練三九還好說,可夏練三伏,每天我都是汗濕衣巾。   那日早上,出完一身汗,洗了一個澡,正準備吃早餐。大廚房送來了包子、雞蛋與綠豆粥,劉大娘也給送來了綠豆糕與鬆花餅。我與安哥坐在合歡樹下,我喜歡吃甜食,所以壞笑著對安哥說:“你與阿布都喜歡吃包子對吧。”   阿布正在邊上搖著尾巴急得團團轉,安哥大肚地笑著:“小紈絝,你再拿整個包子喂阿布,回頭先生又得說你了,今天你務必吃個雞蛋才可以。”   我拿起一塊綠豆糕放進嘴裡,正準備回擊安哥幾句,祖父從他屋裡出來,劉伯從他院子裡過來,約好了似的,我計劃給阿布一個包子的計劃泡湯了。   祖父與劉伯與我們一起坐下後笑著對祖父道:“先生,那對父女開始騷動了。”   我一邊將雞蛋白塞進嘴裡,將蛋黃偷仍到地上給阿布,插嘴問:“什麼父女。”   安哥問:“不是上次詐死的一對父女吧?”   劉伯笑道:“不是的,那一對不知道後來又被蘇大棺人又怎麼對付過了,反正是灰溜溜地離開了。”   祖父微笑著問:“你不說還有一對到了,並且開始行動了?這段時間他們做了些什麼?”   劉伯道:“他們私下裡找呂子玉好幾次了,前幾天他們開始盯著咱們家正門,還跟蹤過少爺、少奶奶與倆位姨娘。”   祖父笑著讓劉伯邊吃邊說,於是劉伯拿起一個包子邊吃邊說:“後來大概是呂子玉告訴他們,您的出入在我的小院,今天一早鐵大錘告訴我他們守在我的小院門口了。”   祖父皺眉道:“他們的任務估計隻是配合呂子玉找線索,但呂子玉那小子想要主動權在自己手上,所以他們一時還沒配合好,隻是這樣終究不是辦法,咱們索性與他們好好聊聊吧,不過先得讓他們難受難受,還有呂子玉,我看還是讓他把頭縮起來比較好。”   這時,一朵合歡花飄落到我剛吃完綠豆糕的白色空碟上,真是好看,我喜歡這樣的溫馨,如果沒有誰誰帶來的煩心事,那就更好了。   祖父看看我說:“今天又吃這麼多甜點,回頭我得與劉大娘說一聲,以後少拿這些過來。”   我撒嬌出一副委屈狀,祖父輕輕地敲了一下我的腦袋道:“裝什麼委屈,不送來你不還是會過去吃?就是想讓你少吃點甜食。”   然後他們幾個都笑出了聲,又各自散去,我則與安哥一起去書院。   今天書院門口有點小小的風波,是下午散學出書院時,呂子玉在門口遇到了從香車上下來的王夫人與她的丫環小蘭,王夫人淡然地立在車前,而小蘭捧一個包袱徑直走到呂子玉麵前,當時我就在不遠處,我看到呂子玉就差點逃走,反正後退了好幾步。隻見小蘭將手上的那個包袱往呂子玉懷裡一塞道:“色狼,這是上次那個女騙子的。”   沒等呂子玉反應過來,小蘭轉身就走,走出去幾步又轉頭道:“裡麵是那個女騙子上次換下來的衣物,沒想到裡麵不光有碎銀,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竟然還有金瓜子,這次從成都回來才發現的,我們不貪,就算騙子的錢也不貪。”   呂子玉尷尬異常說完這些,結巴著:“那那那……”   還沒拿出什麼,小蘭又脆聲聲地說道:“我們夫人說了,那天那色狼這麼想買下那個騙子,估計與那騙子本來就認識,說不定那騙子事後還會去找色狼,所以送你這裡來了。”   呂子玉想說他根本沒來得及認識那對父女,可不知怎麼的就順手將小蘭遞過來的包裹接了,接的時候不知怎麼的,竟然有物件從裡麵滑落到地上,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私物。   周邊的學子們先是目瞪口呆,再然後一片哄笑。   也就在他終於想起不該接包袱想還回去,想解釋點什麼的時候,小蘭走回香車與王夫人一同上了香車,然後就見香車絕塵而去。   呂子玉已然被剛才左一聲色狼右一聲色狼騷得滿臉通紅,這會兒拿著手上的包袱,又看著掉在地上的物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我估計這會如有地洞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鉆進去。   更讓他不堪的是邊上的學子不是竊竊私語就是拿異樣的眼光看著他,更有人直接上前問他怎麼回事。   如同呂子玉幾個月前撿包子時一樣,我竟然有些同情他,不過我已然知道他不是我可以同情的,那一刻,我想到了什麼叫做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時,來接我們的馬車也來了,我與安哥坐上馬車回城而去,回家而去。   回到家裡,祖父與劉伯正坐在合歡樹下喝茶,有合歡花落在桌上,有一朵還落在祖父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