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而今相間睚昏黃,不似昔人初明身(1 / 1)

同生太平天 離陽殘血 3662 字 2024-03-17

“涼邊詞,涼邊詞,道盡涼州去新詞,古道邊,古道邊,築得古道戍臺月”。   這首傳頌久遠的的北涼古謠,據說是當年守衛青翎臺的軍士所作,用來表達對故土的思念和守疆的孤獨寂寞之情,因其朗朗上口,便逐漸流傳開來,最後被作為漠北諸軍的吟歌,並命名為北涼謠。   歷經袞乾盛三朝變遷,後人改編後,已成格式,軍中每逢大勝,將領士兵們除了飲酒作樂外,必然要一般吟唱北涼謠。   需一老卒高聲吟誦‘且歌行’,由數十位軍士敲打啵鼓應和,方才能呈現悲涼戚壯的場景,凡聞者莫不泣涕漣漣,因而有人贊言,“漠臺荒營孤煙直,涼詞悲響淚沾裳”。   慶天元年十二月中,臺州廢太子臨泉皋郡,三晨蔡氏擁立其為帝,其餘諸郡紛紛響應,高石郡亦隨之陷沒,朝廷震怒,派勝威將軍呼延都章率八萬大軍平叛,一時間天下風雨飄搖。   為了防止叛軍掐斷通州糧道,劉長青和其他役夫被編入固河城高範營守衛城池。   近來多有戰事,所幸涪陵尚未被大規模波及,趙黃功亦能在閑暇時說書唱詞,但劉長青如今在城頭去聽趙黃功唱涼詞謠自是別感一番意味。   “卻說從軍百裡行,執丈何須三千尺,楊柳依依昔我往,輪臺秋門送君去,鐵劍駑刀橫立馬,北望山河提玉龍”。   雖無軍樂伴鳴,但格調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讓人熱血沸騰,趙黃功唱起涼州詞,總要喃喃北涼古謠,時不時還夾雜著各種北地的偏僻方言,讓劉長青摸不著二丈頭,不過他還是乖乖在趙黃功旁邊陪笑附和著。   已過四刻鐘,趙黃功停下來,轉身對劉長青說,“小子,平時逞兇鬥勇的名聲倒是不小,近來可是頗不太平,你竟還有閑心來聽我這個糟老頭子唱詞”。   劉長青心想,“你當我當真閑的無事,非要來聽你唱謠,夾有各種方言就算了,就連音調都哼不全,要不是有事相求,我早就抹腳底油溜走了”。   不過劉長青自是不會把真實想法說出來的,隻得說道。   “趙前輩哪裡說的話,小子我哪敢在您麵前托大,晚輩早對前輩仰慕已久,說到逞兇鬥勇,至多不過是教訓平日裡不長眼的人罷了,若是說上陣殺敵的本事,更是不敢和前輩相比,每日聽前輩講書,晚輩對您的景仰就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劉長青還想再說,卻被趙黃功打斷,“小子倒是有點眼力見,隻是話卻忒多”。   劉長青心中一喜,但不待其言道,趙黃功就繼續說,“不過好事你是甭想了,俺也知道,你們這些小子近來和老子套近乎是為了什麼,明人不說暗話,當著你的麵,這便直說了,自打役糧軍上了固河城,死的人是越來越多,在你之前就有七十四號人明裡暗裡找過我,就連當初的曾老六和董二愣子也想跟著我打舍,按排號你是輪不上了,不過你若是真心想要找個好去處,我這倒有條門路,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這個老狐貍,慣是會拿捏人,偏偏算準了我要往坑裡跳”,劉長青暗罵一聲,隨即低身拱手道,“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趙黃攻擺擺手言道,“隻不過是別人不敢要的營生罷了,全恒縣最近要派發七百兵丁趕赴顫蘇郡,限期十八天,最近缺個戍長,要不你去幫襯一二?”。   “十八天,顫蘇郡到固河城大約兩百餘裡,就算輕騎連夜奔赴至少也要一個月”,劉長青道,望向趙黃功,“是誰這麼缺德,定這麼短的期限?,還有,敢問趙前輩,這麼大的事,怎麼落到了您的手裡”。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你小子是第三百零七個這麼問老子的,老子現在可是司粱營督尉,總管一千役兵,俗話說,老母雞變鴨,事就多,手裡乘點責務也正常,不過說來真怪了,前麵幾個慫包,寧願死守偏城,也慣是沒人敢接這活,老子看你有點本事,或許能做成這事”。   劉長青當然知道緣由,全恒縣原為圖粱泊,是峰夷州六不化之一,果佀四十七蠻盤踞於此已有七百餘年,十三年前才被被鎮遠將軍杜嗣明剿服。   後來朝廷雖然實行漢民遷籍之策,但收效甚微,當地仍然尚未完全開化,民風彪悍異常,又因其民不善經營,嘗嘗戶破困窘,因而落地為賊,明裡暗裡抗拒徭役,偏偏其地廣人稀,毒瘴密布,官府一直奈何不得,隻得聽之任之,是故全恒縣“民匪不分,難舍其間,阡陌相交,不可易與”。   可以說涪陵郡大半的盜匪險寨皆出於全恒縣,凡到涪陵郡任職的官員唯恐相事於全恒縣,皆避之不及。   尋常時候征取徭卒,能有五十人就謝天謝地了,官府能如今能聚齊七百兵士,肯定說服了當地土民首領,而且必是許以重利得了多餘的壯丁。   官府突然要求這麼短的時限,根本就是不在意役兵的死活,役兵本就怨氣叢生,若是還派出個戍長來催期,以那群徭役兵士的個性,不把自己砍了才怪。   隻是劉長青覺得僅僅隻是這些困難還算不夠嚇退這麼多人,於是淺淺問道,“總不會上官說失期當斬吧?”。   “正是如此,你小子當真有七個心眼,這也能猜到,不過猜到了可就不能反悔,不然的話,你就到百沖營為國效死吧”,趙黃功點頭略微笑道,言語中帶著毋容置疑的威脅語氣。   不會吧,這苦命怎麼到了我頭上,可這遭對那番七百士卒來說我可不如陳勝吳廣那般眾望所歸,而是賊子竊位,立畢待宰的羔羊,他們到時候恐怕非把我剝皮抽筋不可。   就算僥幸活下來,我也不可能在期限之內到達顫蘇郡,如此說來,自己又重新陷入了死局”。   劉長青心裡欲哭無淚,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自己當初怎麼就那麼賤,老實守城就好,反正再怎麼說至少也能有七成機會活著,如今倒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造化弄人。於是隻好問道,“敢問前輩是何方高人,小人眼拙,還請示下”。   “唉,就知道瞞不住你小子,你們這幫運糧役民,一個個鬼精鬼精的,怕不是有十八個窟窿眼。其實這攤子事本是俺應帶兵親自前往,不過若是有人代行,我倒樂的自在,不瞞你說,俺先乃是涪陵郡索登營副督尉,原名蘇奇高是也”。   “請前輩莫要誆我,小子還不傻”,趙黃功說的話,劉長青是半個字都不信。   “沒想到被你猜出來了,其實俺是曺菱縣差間總衛杜淮恩,在杜明舍當了五年查役”。   “前輩”,劉長青特意加重了語氣。   “唉,也罷,告知與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原乃鄭光澄帳下泰府營俾將李肅通是也,現為長將軍帳下車山營總刀官”。   聞言,劉長青立刻半跪下來,行四拜大禮,“多謝大人指點,小人定當效犬馬之力,鞍前馬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公若不棄,小人願拜為義父”。   趙黃功這會真是震驚了,不隻是對劉長青的厚顏無恥感到驚訝,更像是什麼事情被發現時的不安,不確定地問道,“你當真知道俺要做什麼”。   “什麼要做什麼,義父一心為民,替國效力,小子定當替父分憂”。   趙黃攻聞言拍手大笑,目光閃爍著不知名的深意,“好好好,‘孤地出瑰寶,淳臺有幽香’,俺算是看走眼了,你小子真是個人才”。   劉長青再次低下頭,說道,“小子怎敢與日月爭輝,在小人心中,義父猶如明月高懸,寒山芳菊,清賢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