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臺爭紛離不休,對此欲照避堂人(1 / 1)

同生太平天 離陽殘血 3075 字 2024-03-17

有道是,天子安座堂,庶民累粟倉,任憑大盛王朝底下如何風吹雨打,朝廷上的貴人自是不會多看幾眼蒼生黎民的。   午時四分,京城,榮國公府,國公孫霍沅和其餘勛貴此時正是尋歡作樂的好時候,或投殤,或賞戲,抑或賦詩,或巧施美人簾,正印證了“冠冕人不度,自在府中來”,即便是有佳人美酒作伴,慣於享樂的權貴大臣也總會想出千奇百怪的玩法。   但不過半個時辰,許是生出些許膩味,孫霍沅便揮手屏退了雜人,轉頭對向一位頗感餘味未盡的七旬老人調笑道,“費和兄若是有意,我府上自當呈佳人美屏致君”。   聞言,那人似哭似笑得回答道,“國公大人把老夫晾在這裡許久,總不成是為了調笑吾的吧”。   孫霍沅感嘆道,“朝士皆言‘酒肉穿腸過,獨有李長樂’,今日一見,方知贊言不虛矣”。   這位名滿天下的大儒李長樂則接道,“若真是如此,老夫方才要遭罪了,自得其樂,反為世人奉迎,曲身事道,哪裡算得上淡泊名利”。   “如此說來,費和兄已是知曉我等此番目的”。   李長樂嘆息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亦如何,災禍其降,不遂人願,何況涉及天下”。   孫霍沅隨即冷笑道,“費兄是責怪我們乾涉天家私事了”   “自古道法,順其自然而已,逆勢而行,必遭不虞”,李長樂淡淡道。   “隻是拿回原本屬於我等的東西都不可嗎”。孫霍沅站起身,開始責問起來,“我等祖輩為太祖定鼎天下立下汗馬功勞,隻求世代富貴安寧,天子出爾反爾,奪嗣權位,難道可以稱為仁德厚邦嗎?”   “國公大人們真的僅僅隻是想拿回開國時的權勢嗎”,李長樂保持一如既往的淡然態度。   聽到這裡,孫霍沅笑了,隨即麵色變得生硬起來,“原來長樂先生也沾染了世俗雜塵,本國公還以為閣下當真脫離市井,不知世事呢”。   “知足知不足,長樂長不樂”,李長樂緩緩吟道,“旦達通宵,共視其時”。   聽得此言,孫霍沅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臉色難看起來,厲聲道,“汝是逼本國公殺人嗎,須知吾從戎二十餘載,青釭劍尚可鋒利,不知爾之頭顱可安受否?”,隨即抽劍抵住李長樂頸首。   李長樂見狀不但不懼,反而張開雙手,漏出胸膛,大笑道,“汝等僅聽隻言片語便直感怵痛,難道到最後都隻會耍弄刀槍否,何必故意恐嚇老夫,縱然真要了斷老夫性命,費和亦無懼死矣”。   孫霍沅無言,放下劍來,隻得向李長樂三次拱手示謙,然後言道,“莫非先生真的如此不看好我等”。   李長樂嘆息道,“非為不看好爾輩,實乃汝等亂了章法,縱然風光一時,但立身之本已不復存焉”。   “立身之本”,孫霍沅暗暗喃道,仔細回味,隨後恍然,苦笑道,“歷代勛貴,與國同休,凡不篡逆弄權者,累世榮貴,原來如此,早知今日,當初就不隨他們胡鬧了,如今入局,亂勢不止反增,天下亦動蕩不休,恐怕大廈將傾,莫說爭權奪利,能保住府中上下性命便是不錯了”。   李長樂隨之說道,“入局者自斷其臂,或可抽身”。   聽到這裡,孫霍沅眼神裡開始閃起光亮,隨後立刻彎腰行大禮,謝道,“多謝先生指點,若非如此,便是此時吾等府中人最後皆難逃一死,先前在下無理冒犯,還請見諒”。   李長樂沒有想到孫霍沅態度轉變如此之快,或者說沒有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勛貴竟肯紆尊降貴,放下身段脫身出局。   畢竟這相當於和其他勛貴做權利切割,這是隴西勛貴無法容忍的,對一眾勛貴大臣來說,我們所有人拚死拚活,憑什麼你可以隨意抽身,置之度外,自然是要狠狠教訓榮國府一番,而對麵的派係相信也不會放過打擊勛貴的機會,無論結果如何,榮國府必然遭受兩派的聯手打壓。   在李長樂的詫異目光中,孫霍沅展示了什麼叫做兩麵婆佛爺,孫霍沅最後好言好語,差點沒拉著李長樂結拜為異性兄弟,兩人最後一陣寒暄,相互迎合,不覺間,時刻已至晌晚,孫霍沅還打算專門派人護送李長樂出城,不過被其婉拒。   李長樂走出府門,望向周圍金碧輝煌的國公府邸,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言道,“勛貴中居然出了孫國公這樣的異類,不拘禮節,務實自通,居安思危,竟然敢想至王朝更迭,到底是天資聰穎,亦或是天降其智,當真奇也怪哉”。   接著他撫起須,暗想道,“不過老夫幫了他這麼大的忙,居然沒有什麼謝禮,算了,孫國公接下來怕是要吃不少苦頭了,老夫也便不與他計較這般過節,正好,呂元兄的遺願我也算是做到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京城之內,再也不負欠與誰了”,隨後長揚而去。   三天後,榮國府的孫霍沅就上書向朝廷請辭,不再擔任三軍督威府的軍中樞使,並以次女生辰克夫,恐遭不詳的緣由解除了和涼州刺史長子的婚約。   隴西勛貴得到消息,直接當場驚呆,好一個榮國公,孫霍沅端的玩了個大手筆,不久前和我等一眾興致勃勃高喊“護國保皇,侍其忠良”,現如今直接想就撂挑子不乾,純粹是把大夥當猴耍,棋盤已然下好,隻差將軍一步,當初如今孫霍沅想要抽車悔棋,哪那麼容易。隴西勛貴和關南世家政治鬥爭到了這個地步,雙方之間已然是殺紅了眼,結下死仇,任誰退卻一步,都是滿盤皆輸,永世不得翻身。   對於政治叛徒,隴西勛貴毫不手軟,尤其是對內部的核心人物,更是如此,因此,朝廷駁回了孫霍沅的請辭,並以保護忠良老臣的名義派人監視榮國府,嚴控人員進出,皇太後甚至親自下發懿旨斥責孫霍沅解除婚約的決定。   於是,孫霍沅‘誠惶誠恐’地接受朝廷的詔令,表示不再考慮請辭,並向應朝官保證“精忠衛國,砥死礪行,輔護皇朝”。   對於孫霍沅來說,請辭和解除婚約當然不會成功,但自己的實際目的已經達到,抽身出局,也就無所謂別人如何去說談,反正自己是與國同休的國公,不參與朝政,最多不過丟卻官職,受到監視而已,平時衣糧自是不愁缺,府中有人若是不服,執行家法即可,至多不過杖斃而已,至於其他府外親眷,自己就無能為力了,保全榮府已是極限,哪裡還顧得了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