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霧起,靈雁城外柏森森,軍營外幾處鳥獸喊叫聲十分羅雀,巡查的軍士來往不絕,營內幾十處篝火顯得十分明亮,反倒讓陰森的夜晚有幾分生機。 最近城頭巡查愈發嚴格,郡府的一些官吏害怕有八元會殘黨潛入,已經下令不允許城內外有人進出了,宋思成來了不到半個月,殺的人頭滾滾,硬是把幾十年被腐蝕的像篩子一樣的靈雁郡城經營的像鐵桶般,這個節骨眼上,誰敢觸他的黴頭。 城中風聲莫名地漸漸大了起來,忽次忽次的不知道吹動城內外多少人心。 為了便於處置軍務,也是為了擺脫世家大族的往日應酬,按照西北慣例,習慣了在沙場征戰的宋思成選擇和他的兵士們同甘共苦,近來也多在城外軍帳內處理諸事,就算是麵見城內各級官吏,雙方交談會麵的時間和次數也寥寥無幾。 宋思成打心眼裡瞧不上這群眼高手低的世家子,也不喜歡那些因為自己門第所帶來的阿諛奉承之詞,所以乾脆對世家子弟們避而不見。 不過數日,軍帳裡外堆積起來的文書已經有數人高了,要數位精壯兵卒剛才能合力搬動。 畢竟宋家不隻是在京城有諸多門生子弟,就是在幽州也是名聲赫赫,作為實打實的望族,天知道有多少世家,想要挖空心思把宋思成府邸的大門給踏破來攀上宋家的高枝,也得虧宋思成躲的快,不然昔日幾位小時候認識的世家族老怕是要親自登門介紹姻親了,到時候宋思成怕是要被煩死,哪還有那麼多心思去打仗。 誰讓自己這麼多年還未曾結親呢,這些年宋家一直對此急得團團轉,但也沒有辦法,宋思成身份極其特殊,手握重兵,兇名遠揚,朝廷上下誰不給他的麵子,也就宋思成的叔祖孫智性不急不躁,整天對此笑嗬嗬的,加上宋思成本人對此不感冒,因此宋家也不好對他逼迫太甚。 也無怪乎外人常說說,這祖孫二人,不像外族的遠親,反倒像親生的爺孫,鬼混在一塊,大小兩隻狐貍,聞起來味道都是一樣的。 朝廷裡的幾位閣臣倒是心大,或許是存著讓宋思成安心剿賊的想法,給了他足夠的權利,亦或是讓他保持中立防止關南世家暗插一腳,使其相互製衡,竟讓宋思成節製幽州內外軍務,從名義上成為兼任刺史和督軍使,從這兒也能看出,隴西世家也不全是混日子的,能夠壓製關南世家,大多權貴還是有一些政治手段的。 隻要不是原則性的政治錯誤,朝廷大抵對類似宋思成的各種荒唐舉動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然人家也不是傻子,別看宋思成是一員悍將,可人家粗中有細,處理政務來也是毫不拖泥帶水,乾凈利落,到底是有著是世家大族的良好教育,自小一直跟在政壇大佬孫智性身邊,儒家的禮儀廉恥粘的不多,可各種權術謀略倒是學了不少,不過也是,跟著這位政治老狐貍的人,又有誰是心思簡單的呢? 要不誰又真敢冒險把兩州軍務托付給宋思成呢,除了賣隴北孫智性一夥世家的麵子,最關鍵還得是宋思成手腕過硬,實力夠強,能壓住幽州的地頭蛇。 此時宋思成正用著短刀插著鮮嫩的牛肉就著帳內火爐上烘烤,刀片翻來覆去,油滴漸漸從肉滲出來,發出陣陣香氣,他開始大口吞嚼起來,絲毫不顧及此刻吃相有多麼難看,宋思成邊吃邊說道, “鬆彩兄,最近你可是給了本都督一個大驚喜,要知道,這幾十萬石糧可不容易湊出來,別看本督現在手底下20萬人馬,實際上能養活7萬人就不錯了,當初本將遣人去頓梁郡向各大族要糧,人家都是合起來湊了三萬石便了事,索要軍餉和賞銀,再往多了要,人家死活不給,寧願和本將打擂臺,都不願多出一份糧草。要沒有先生的高招,再過一個月,本督就要和手下的兵卒一同喝西北風去了,和先生相比,其他城裡的那些酒囊飯袋倒是真不值一提了。 宋思成不禁誇贊道。 其實自己也不是不能動用門第和世家關係,反正世家嘛,募銀捐錢糧的套路就那麼幾個,需求也大同小異,無非是求官做事,也沒什麼。 關鍵是這樣一來,自己反而受製於人,到時候,人家求自己弄個官,私下做些見不的人的事,自己幫還是不幫,總不可能穿起褲子不認賬吧。 但這群人,和關南世家的關係瓜葛太深,有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在這個關鍵時候,誰能說自己是清白的,宋思成此刻的立場很堅定,作為天生的隴關世族的一員,他肯定要偏向隴西勛貴和朝廷,隴北和隴西雖然有所分別,但到底是同出一源。 對此,宋思成也犯不上給自己找麻煩。 “宋都督過譽了,在下隻是在盡分內之責,都是為朝廷做事,無所謂功勞大小,其餘諸務,實則仰仗各位大人高抬貴手,協心同力,如此在下方才能在貴地略微施展拳腳”,杜處虞拱手淡淡回答道,麵色十分平靜,清秀亭瘦的身材,手著羽扇,讓人忍不住直誇好一副文采之相。 “誒,杜先生何必自謙,世人皆道杜先生深得狂山居士的真傳,七路兵法練的出神入化,千家儒典信手拈來,可先生偏偏與狂子一點不沾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真不愧是謙謙君子,依照本督來看,先生比朝堂上的衣冠文士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宋思成擺擺手道,眼神裡精光四射,五十萬石糧食,十萬匹衣帛,他想都不敢想,也不知這杜先生使了什麼神通手法?竟然世家大族乖乖交出了財帛。 一到這裡了,宋思成倒是一直心癢癢,不過也不好直接詢問,畢竟是人家的安身立命之道,哪能輕易講給別人聽,更何況人家並不是自己的直接下屬,至於派人監視,更加不可能了,杜處虞身份特殊,一個弄不好,就可能引火燒身。 接著宋思成麵色漸漸緩和下來,不禁感慨道,“如今國事艱難,像杜先生這樣心係天下,才智多謀的人已經不多了,還請先生放心,將來功成歸朝,本督定當上表天子,查服諸功。” 聞言,杜處虞輕輕“唔”了一聲,沒有搭話,他隻是再向宋思成拱了拱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杜處虞抬起頭接著進言道,“敢請督撫,如今糧草充足,人心已定,二賊分立,爭繁不休,賊患可平之日近在眼前” “還不急” 宋思成拿起了旁邊的酒杯,一口喝下,麵色不改,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過了夏天,再動兵也不遲,隻要糧草到位了,在這兒耗上半年也無妨,反正著急的不是本督。” “維” 杜處虞恭恭敬敬的應聲道,對宋思成冒犯朝廷的話,他早已見怪不怪了,宋思成往往語出驚人,平日裡常常拿朝廷一些軍機重臣開玩笑,人家大佬都沒說什麼,自己隻是做好本職事務就行,多餘的也與自己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