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是搶到人參的百姓之一,她帶著人參回到了崇文坊,然後在未中毒的人家裡,熬出一大碗人參熱湯。 躺在床榻上的漢子隻剩下半口氣,張嘴喝了大半天,直到湯水流失了半碗,這才咽下一口湯,沒法子的婦人隻好親自含湯在嘴裡一口一口喂。 然而上天總是喜歡開玩笑,漢子在喝完人參湯後,第二天依舊躺在床榻,氣血不足,意外的是,二百戶中毒人家也沒有一人痊愈。 又驚又悲的婦人無奈之舉,隻好將中毒一事上報官府,讓官府展開調查中毒原因。 日光如浴,告別了婦人離開崇文坊的馮木走在武昌府的另一條大街上,正在尋找過夜的地點。 馮木沿著路肩直走,所走街道慢慢變成了條磚卵石之路,青磚、鵝卵石、大理石等各種石料鋪成的巷道。 這條小巷和武昌府其他大街迥然不同,兩邊的屋子多是磚房,門窗也是單扇,相比較商業大街,這裡安靜閉塞,為避免過夜時被官府驅趕,作為流浪漢的馮木自然首選此地。 走走停停,馮木在巷子裡尋找著最好的落腳點,不提防那婦人喂的清水之毒正好發作,他硬生生的倒在巷道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頂綠昵軟轎從遠處的巷頭緩緩而來,轎邊跟著一個女婢,女婢看到躺在巷道上的馮木,叫停了抬轎的小廝,俯身進了轎廂說著什麼,一會兒,一個穿著綠色斜襟襦裙、發梳高頭髻的少女走了出來。 女婢嘟囔道:“小姐,就是這人將路擋住了。” 少女看了下地上趴著沒了動靜的陳木,怔了一下道:“萍兒,將他翻過來。” 好不容易將馮木翻正朝天,女婢一眼就看到流有血絲的一張臉,驚愕道:“小姐,這人五官出血。” 少女也是一愣,隨後急急道:“去,將我那藥匣拿來,這人應該是氣血流失。” 女婢跑回轎廂後很快又回來,手裡拿著一個木匣子,少女接過來後,看了看馮木,然後從匣子裡取出一個瓷瓶,摘掉塞子,小心地喂他嘴裡,馮木顯然是口渴,雖然暈了過去,可當那瓷瓶的藥液進了口中,還是下意識地咽了下去。 苦味曦曦,藥液很快進了馮木的口中,當他被刺激性味道熏醒的時候,喉嚨裡頓時傳來一陣苦澀的乾癢,下意識的動了下喉結,他便發現被人喂了東西,急忙睜開眼睛,卻雙眼一直,他身前蹲著一個少女。 這少女真個是生得沉魚落雁,一張稚嫩的鵝蛋臉,又細又長的黛眉懸掛在蔥白螓額上,嘴角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雙目彎成了月牙兒,顯得極為溫柔恬靜。 少女手中拿著一個瓷瓶蹲在身前,瓷瓶已剩下最後一滴藥液,正想著藥液的效果時,看到馮木睜開眼睛,少女伸出玉指懸到他眼前搖了搖,鬆了口氣道:“你總算醒了。” 馮木醒來後就想起了自己是在哪裡,也明白他躺在道上,喉嚨有些乾澀,吞了口唾沫才乾啞道:“我這是暈倒了?” 少女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奇怪地問道:“你不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嗎?” 馮木聽後眼睛瞪得比牛都大:“中毒?我怎麼會中毒呢?” 看到馮木的茫然,少女愣了一下,然後從衣襟裡拿出一麵妝鏡,遞到他麵前,搖了搖頭,輕聲道:“我騙你乾嘛?你瞧瞧自己的臉蛋,上邊還有殘留的血痕。” 看到滿臉血痂,馮木哆嗦著嘴,一個可怕的猜測突然冒了出來:“今天進了武昌府後,唯一的入食隻是借了點水而已,難道是那時中毒的?” 少女站起身子,一雙葡萄大眼看著馮木半晌,抿嘴一笑道:“你既然無事,那我便走了。”說完轉身回到軟轎邊上。 那女婢掀開轎簾讓少女進了去,微笑著看了馮木一眼,整支扈從便沿著鵝卵石巷道離開了。 馮木瞄了一眼那頂軟轎,想起了這轎子常在府衙大門進進出出,可見這姑娘不是仕家千金,便是富紳小姐,看了看天色,竟鬼使神差地跟在這支扈從後麵走去。 女婢似乎知道馮木跟在後邊,時不時地透過轎窗說著什麼,少女探出窗來,向後瞄去。 看他跟過來,穿著皂色窄袖長褐,腳踩草履,身材饑瘦,雖然衣服打著幾塊補丁,但是整個人乾乾凈凈的,尤其是那猶如暖玉般的五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的心底兒砰砰直跳,吹彈得破的臉頰上不禁泛起一絲淡淡的暈紅來。 整條巷道因閉塞無人,抬夫和扈從們一掃平時的謹慎小心,全都顯得步履輕盈,偶爾有幾隻流浪貓出現,看見軟轎的出現,也迅速的竄回巷內。很快的,他們穿過了崇文坊,最後在一條青磚大道停了下來。 大道一旁紅墻拔起,墻前一排杏樹相連,一麵照壁矗立在杏樹對麵,繞過照壁便有一幢碧瓦白墻的府邸,廊下朱門緊閉,雙獅鋸坐。 馮木知道,少女的府邸到了。 扈從們抬著轎子從側門進入,少女在女婢的牽引下走上條石砌的階蹬,剛要進門兒,少女便貼著女婢耳根說些什麼,女婢抿嘴兒一笑的回過身來,緩步走到馮木邊上,瞟了他一眼,向他盈盈拜倒,道:“我家小姐要我問你,為何跟著我們?” 馮木聽後一怔,深深一躬:“小子看小姐淑賢溫婉,連路邊人人嫌棄的流浪漢都願施救,不知可還需要一個扈從?” 女婢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說道:“你膽子倒挺大,找工作找到知府大人這裡來了。” 馮木怔了一怔,上下打量府邸兩眼,遲疑道:“這是知府的家宅?” 女婢聽了想笑,這人竟然不知這是哪兒,就來討個活兒,想笑話他吧又擔心被小姐責罵,半晌還是忍不住用蚊蠅般的動靜悄聲道:“這東西還能作假?” 馮木大囧,自己竟然跑到知府的宅邸找工作了,他訕訕一笑,忙站直了身子拱手道:“倒是小子孟浪了,我這就離開。”說完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