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鐘石在梁下放著微光,讓周圍的一切在她因久睡而迷蒙的眼中慢慢清晰。 揉了揉還有些隱痛的額頭,緩緩起身,鐘梨還在自己身旁呼呼大睡,枕頭都給口水打濕了。 撫了撫鐘梨的頭發。 昨夜自己不知是不是著了涼,發了高燒,似乎是小梨發現了……嗬,忙活了好久吧。半夜忙活那麼久,指定沒睡好,現在便讓她多睡會兒吧…… 手按在床邊時,才發現床邊也濕了一團,正困惑,又在一旁木桌上見一紙片。她方才伸出手,還未觸碰,便心頭一悸,滯在空中。 “是……呆子留的吧。” 留給誰的?留給小梨的? 那自己…… 想起昨夜自己不知怎的,似乎給他絮叨了好些話……隻是當時腦袋本就昏沉不太能記清,隻知道最後……最後裹在了一團溫熱中…… 她覺著自己要是繼續想就又得發燒了,趕緊止住。 又緊盯紙片。 就算,就算是寫給小梨的……代妹妹檢查小紙片很正常吧?我可是姐姐! “燒退了,木盆我先撤走了。煮了粥,醒來後記得喂柚子吃點,我去礦場了,下工時順帶去街上添點食材……還有,別趴在床邊睡。” 果然是呆子寫的……原因無它,字兒太醜了! 呆子畢竟也隻同自己和小梨去學堂聽了一個月而已,歪歪扭扭的,不過好歹能看明白。 隻是…… “柚子……” 鐘柚心下輕輕默念。 嗬,還未曾聽過呆子這樣叫過…… 或者說,呆子並不怎麼喚自己的名字…… 從來都是,眼神? 柚子麼…… “哼。” 不忿地哼了一聲。 自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還讓小梨喂著吃呢…… 指端輕輕撫摸,墨跡還未乾,沾染上指尖,縱使四月微涼,但也足以知曉他才離開沒多久。 她竟鬼使神差地將紙片湊到鼻子前嗅了嗅,墨味遊曳著隱約的梨花香…… 又猛然驚醒。 趕緊將紙片放了回去。 你在乾嘛,鐘柚?! 甩了甩頭想把那些思緒清空,本還有些昏沉的腦袋更暈了,連忙停下。 簡單著衣之後,便踱向灶房,鍋中溫著粥,是自己最喜歡的梨粥……一旁爐子裡還溫著水,打起來梳洗一番,便盛好飯,坐在簷下吃著。 卻聽院門陣陣叩門聲響起。 是呆子回來了? 這麼早嗎。 連忙起身將碗放在板凳上,小跑去將門閂打開,卻見一輕裝士兵模樣的阿姐,身側掛著木匣子,城中即便是稍偏僻的院落也不允許馬匹走動,這樣裝扮的士兵,多半是信使,可自家現在已無軍中掛牽,為何…… “阿姐,我家並無參軍之人,可是尋錯了人家?” 卻見信使拱手行禮之後道: “姑娘應是鐘柚吧?” 鐘柚一愣,還真是找自家的,忙答: “是!” 便見信使從身側匣子眾多信件中取出一封信來。 “這是旁邊鐘淩家的信,鐘安領帥叮囑若他家無人便托您轉交,拜托您一定要讓信件安然到達鐘淩手中!” 信使麵容肅穆將信封呈給鐘柚,再一拱手,讓鐘柚頓時扭捏起來,連連答應。 信使再一番道謝後便快步離去。 鐘柚捏著信封,並未因好奇便去查看,趕緊鎖好門,將信帶到屋裡放進自己存放稿件的木匣中,收進抽屜的最深處,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 將至正午,鐘梨才悠悠轉醒,稍作穿戴,便迷糊著走去灶屋裡,溫水的間隙,在姐姐對可愛妹妹的調笑中撒了會兒嬌,打來溫好的水,梳洗之後,才大概清醒,本想著姐姐方才病愈,幫姐姐做點什麼,終於在一頓搗亂後被趕到簷下坐著發呆。 卻見院墻上探出個腦袋,而後一道身影翻身而下,是墨墨哥! 本想喚他,卻見他示意自己噤聲,這才注意到他手中提著兩個包袱。 他將稍大的包袱放在屋外,拎著稍小的那個進了柴屋。 “墨墨哥,那是什麼?” 鐘梨果然抑製不住好奇心問道。 “書,柚子想要的書。” …… 礦場上除了鐘柚一家外,其餘人皆是下午才下工,倒也沒人覺得有問題,除了兩姐妹年紀尚小又都可愛,讓眾人甚是疼愛外……鐘柚家的大哥,一上午乾的活就足夠旁人乾十天了,至於大哥的身份,三人中恒欀年紀最大,一年下來便將他看作鐘柚一家的大哥了,當然也有人把他當作鐘柚的未來夫婿,隻是絕不可當麵提及,不然非得把小柚羞怒到再不給那人帶糕點不可。 鐘淩大叔下午四點左右同工友們喝酒吃肉罵完一通帝國,便回到了城中。 隻是鐘柚方才病愈,身體依然有些容易疲倦,午睡直到六點左右才醒來,一看窗外天色便暗道不好,趕緊起身穿戴,取出匣子中的信便往外走去。 鐘梨和恒欀(墨)兩人正坐在門外不知說些什麼,一聽裡屋門響,連忙止住,卻見鐘柚往外走去,鐘梨忙問: “姐姐要去哪?” “去鐘淩叔家送信。” 鐘淩叔? 鐘梨一愣,連忙站起來。 “鐘淩叔?是鐘紛哥的嗎?!” 鐘柚雖未查看,但也是這樣猜想的,畢竟聽說鐘紛大哥就在玉壘堡內任文職。 “應該是吧。” “哇!會不會是同淩叔商定婚事的?鐘苑姐姐可等他好久了。” 提起兩人婚事,姐妹倆都有些歡喜,鐘紛大哥和鐘苑姐姐都生活在附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青梅竹馬才子佳人甚是登對,隻是前年五月鐘紛哥請願加入守衛軍,鐘刃哥念其家中老父與青梅,又察其才能多在文書上,許他堡內任文職兩年,如今或許終於婚事將定,兩人自是歡喜。 “嘿,我也覺得是,到時候我悄悄問問鐘淩叔!” 鐘柚捏著信笑著答道,出了院門。 …… 鐘柚才剛到鐘淩家門前,還未敲門,便瞧見鐘淩叔提著一小包裹從遠處走來,忙揮手道: “淩叔!” 鐘淩還回憶之前工友誇贊自家紛子能乾時的話語樂嗬,聞聲一愣,定睛一看才看出那是鐘柚,頓時大笑道: “哈哈,小柚,你怎麼曉得我買了梨花酥!” 說著將手中的梨花酥提到眼前晃了晃。 “梨花酥?!” 鐘柚眼中快要蹦出星星了,梨花酥是她自小喜愛的糕點,隻是城中賣的店子隻有城西那一家,喜愛的人又多,每到梨花時節,一大半都早早就被人訂走,餘下的又總被一搶而空,再加上自家此前經濟狀況並不好,也隻有鐘紛哥在家時,鐘淩叔會每年去買一次,然後給自家送來一半。 “淩叔,鐘紛哥要回來了嗎?” “哈哈,那小子,我哪曉得他啥時候回來。” “誒?這梨花酥不是給鐘紛哥留的嗎?” 鐘淩一愣,麵容柔和下來,看著眼前這打小便教人心疼的小丫頭,眉眼微微低垂,伸出另一隻手將包裹輕輕托起,置於她身前,這個糙了四十幾年的大漢努力柔聲地笑道: “小柚,生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