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打了個寒顫，凍得僵紅手中的素描炭筆近乎滑落。 　　此時正值克洛克頓冬季，正是這個位於北緯，被齒輪和蒸汽充斥的都市最寒冷的時候。 　　寒潮期間，考慮到燃油的消耗和剛性齒輪斷裂的高發，最嚴苛的企業家就算為了利益，也不願意開工工作。 　　托此之福，被霧霾籠罩的克洛克頓天空也晴朗不少。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灑下微弱的光芒，卻無法驅散寒冷。 　　埃德蒙望著本該繁華的街頭，街道兩旁，一排排磚石結構的建築顯得古老而破敗，窗戶上結滿了霜花，門口堆積著積雪。偶爾有幾個行人匆匆經過，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響，每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怕被寒風吹走他們僅存的一點溫度。 　　他的目光落在對麵那家已經掛上停止營業的畫材店上，空蕩的櫥窗裡，一些未售出的畫布和顏料被遺忘在塵埃中。那是他記憶中頻繁光顧的地方，但現在，隨著失業的現實擊打著他的胸口，那些畫材仿佛成了他遙不可及的奢望。 　　說起來，埃德蒙還是個穿越者。 　　他來自於一個有著古老文明的東方國家，那裡有著連綿的山川、悠長的河流，以及豐富的歷史和傳統。 　　隻不過那些記憶裡的細節，他過去的身份和名字，如同被遺忘在畫材店櫥窗中的顏料一樣，正逐漸褪色。 　　這是一個由元素構成的世界。 　　沒有物理學，沒有化學，一切的基礎科學消失殆盡，隻剩下以元素和煉金術共同組成的煉金學。 　　埃德蒙已經忘卻了自己如何來到這個被元素統治的新世界。 　　隻記得是個和今天同樣寒冷的夜晚，當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一股強大的陌生力量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 　　醒來時，他躺在克洛克頓的一條冰冷的小巷中，身上被厚厚的積雪掩蓋，冰冷的玻璃照射出一個麵色發青的瘦削青年。 　　短暫的消息錯亂後，他接受了現實。 　　我叫埃德蒙·格斯，今年十七歲，一個失業的畫家學徒。 　　肚子咕咕作響，埃德蒙長嘆了一口氣，準備起身收起他臨時搭建的繪畫小攤。 　　“今天又得去找那個老媽子要飯了。” 　　西街的麵包屋毗鄰貧民窟，生意不好的時候常常會將剩下的麵包施舍給無家可歸的人們。 　　考慮到身體舊主很有可能是餓死的，埃德蒙自然沒有那份“藝術家”的矜持。 　　這幾天他都是混在流浪者之間，以此度日，當然免不了挨上一頓麵包店老板娘的譏諷。 　　“這裡還能畫嗎？” 　　埃德蒙回頭，看到了一個不符合克洛克頓穿著的中年旅者。他的外套是精致的皮革製成，邊緣鑲著復雜的金屬飾片，胸前掛著一塊金屬徽章，上麵刻有復雜的元素符號。 　　“當然能！” 　　埃德蒙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樁生意，還是個大客戶。 　　看這穿著，這可是個煉金師！ 　　無論是在克洛克頓還是統治他的格蘭王國，煉金術師的地位無疑是尊貴的。他們不僅壟斷著元素學識，更是社會進步和技術革命的推動者。 　　在平民眼中，煉金術師能夠如魔法般操控著基本元素，創造出前所未有的物質和奇跡。他們的工作室充滿了各種神秘的煉金器具和璀璨的藥瓶，那裡充斥著元素反應的氣息和變化的光芒。 　　他們不僅是學術界的精英，更是政界的香餑餑。經常被邀請參加貴族的宴會和王國重要議題的討論，為各種問題提供解決方案。 　　煉金術師身邊的東西沒一件是簡單的，再不起眼的物品，也有可能是雕刻著紋章的造物。比如旅者胸前的金屬徽章，不僅是身份的象征，更有可能是一種強大的防護魔咒或是元素增幅器。 　　埃德蒙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畫攤，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專業和有條理。 　　“請問是要寫生還是自畫像？” 　　“自畫像吧。” 　　“那煩請先生稍坐。” 　　埃德蒙殷勤地將貴客安置在“vip座位”上，聚精會神地開始了創作，不，或許用復刻更準確一些。 　　作為穿越者，他當然不止繼承了舊畫家的記憶，還繼承了他的繪畫技巧。 　　平心而論，埃德蒙的畫技稱得上獨樹一幟，在驚人的視覺記憶和極致的繪畫精準度下，他的畫作近乎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時間在此刻凝結，旅者的神態在此刻被印入他的腦海，再由完美的筆觸展現。 　　碳素筆下，每一圈皺紋，眼袋與眉宇間的每一顆黑痣都如同精良的測繪，浮現在畫布上。 　　片刻後，一幅肖像繪製完成。 　　“先生，畫完成了。” 　　旅者從座位上站起，充滿好奇地走向埃德蒙的畫板。他的目光定格在畫布上，一時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是贊嘆。 　　“這...這太神奇了！”旅者的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他的手指輕輕觸摸著畫布上的線條，仿佛能用觸覺感受皺紋的流動。 　　“我請人畫過無數張肖像，但從來沒有見過畫的一模一樣的。” 　　“謝謝先生的誇贊。” 　　埃德蒙微微一笑，但笑容中透露出一絲苦澀。 　　“可惜，如今克洛克頓的人們更青睞新出現的復相機。它們可以瞬間捕捉畫麵，輕易浮現出一張一模一樣的‘肖像’。” 　　沒錯，這正是埃德蒙失業的原因，復相機的發明，讓一板一眼的肖像和寫生變成了不再稀罕的工藝品，藝術家獨有的創造力才是受到追捧的天賦，很顯然，埃德蒙沒有。 　　“不，不一樣。” 　　旅者的眼光變得深邃。 　　“我了解過復相機的運作原理，它隻不過是對火元素附著的拙劣運用罷了。簡單的附著原理雖然能夠還原景色，但卻不能還原人的靈魂。” 　　“靈魂？” 　　埃德蒙對旅者的話不明所以，但是為了拿到報酬還是附和道。 　　“沒錯，靈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ｃｏm ” 　　“普通人可能無法感覺出來，但是以我作為煉金術師的敏感度，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小子，我從未見過能將靈魂完全拓印下來的畫家。” 　　“或許是這樣吧。” 　　埃德蒙敷衍道，煉金術師神棍般的話語開始讓他對眼前這位貴客的消費能力感到一絲不安，現在他隻想快點拿到報酬。 　　“一共25威靈頓，先生。” 　　旅者一愣，在看到埃德蒙局促不安的表情後釋懷地笑了。 　　他取出三張印有王冠威嚴男子的紙幣，放在埃德蒙的工作臺上。 　　“三張查爾斯，不用找了。” 　　埃德蒙鬆了一口氣，格蘭王國的貨幣通常印著本國名人，最低額度的是印有開創煉金術體係的牛頓，高一檔的是帶領格蘭王國打敗蘭希帝國入侵的威靈頓公爵，最高一檔的就是現任的國王查爾斯王。 　　一張查爾斯能夠換取十張威靈頓，在他看來這個煉金術師屬實出手闊綽。 　　埃德蒙將繪製的畫布卷起，裝入尼龍袋中，準備交給來之不易的金主。 　　“慢著。” 　　“先生？” 　　“我名為塞巴斯蒂安·梅裡韋瑟，來自王都泰晤士著名的梅裡韋瑟家族。” 　　“好的，尊敬的梅裡韋瑟先生，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埃德蒙心裡一緊，這貨不會想用煉金家族的名頭來賴賬吧。 　　“不必緊張小夥子。” 　　梅裡韋瑟笑著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瞇起的眼神中撩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期許和渴望。 　　“有沒有興趣成為一名煉金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