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瑪麗亞,兩個蕎麥麵包,一片培根,外加一盎司黃油。” 埃蒙德掏出一張嶄新的查理斯王,打斷了麵包店女店主嘴角呼之欲出的狂轟濫炸。 “順帶把這三天的賬結一下。” “總共57牛頓,找你四威靈頓三牛頓。” 老瑪麗亞扶了扶老花鏡,有些驚詫。 “怎麼,最近居然還有冤大頭上你那畫畫?” “托您的福。”埃德蒙陪笑道。 “是位尊貴的煉金師。” “謔,搞不清這些貴族大老爺們的想法,放著兩三威靈頓的復相館不去,去找你們這些臭畫畫的。” 中年女人嗤了一口氣。 “尤其是那些個什麼煉金術師,整天神神叨叨的,我聽說前不久格雷弗洛克傳得沸沸揚揚的半夜鬧鬼,就是哪個煉金術師鼓搗出來的。” “整個黑翼兄弟會全出動了,格雷弗洛克到處是他們的‘翼刃’,搞得雞飛狗跳的。” 老瑪麗亞一邊嘟囔著,從手工紡織包裡慢條斯理地取出四張印有配勛英武男子的紙幣和三枚刻著卷發男人的硬幣。 “喏,找你的。” “謝謝。”埃德蒙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拿起零錢和舊報紙包裹著的晚餐,逃似的離開了麵包屋。 “早點找個正經工作吧,混蛋約瑟今天又來我這催租了。”老瑪麗亞扯著嗓子對遠去的埃德蒙喊道。 埃德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他熟練的穿過西街一條黝黑的小巷,掏出鑰匙打開有些陳舊的木門。 西街位於被叫做格雷弗洛克的貧民窟邊界,大部分都被劃作商業用地,而僅存的三棟沒有門麵的住宅連成一排,都隸屬於一位名叫約瑟·德恩的商人。 因為長期往返克洛克頓和布什堡,約瑟自然是沒有時間經營這些地產的,於是就變成了對外公開出租的公寓。 德恩公寓的目標客戶也很明確,一群沒有足夠經濟實力,卻又想為生活保留最後一絲體麵的人。 而埃德蒙又是這群客戶中最窮酸的人,他將木椅之類擺攤用的雜物隨意堆在稱不上乾凈的後院,然後順著樓梯爬上獨屬於他的閣樓。 閣樓與藝術家,總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埃德蒙掀開天窗的窗簾。 天色漸晚,夕陽的餘暉灑入逼仄的閣樓內,1月的寒風刮在並不隔熱的玻璃上,凍得他直打哆嗦。 埃德蒙裹起棉被,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盞火芯燈籠。 這是平民最常享受到的煉金科技進步帶來的產物,最廉價的煉金造物代替了相對昂貴的煤油燈,還兼具些許取暖的效果。 不過,這玩意也並不是完全靠譜,不僅需要去元素商店進行充能,而且經常性失靈。 埃德蒙就經常有那種半夜因為它突然熄滅而被凍醒的情況。 冰冷的閣樓漸漸熱了起來,埃德蒙扯開舊報紙,將凍成塊狀的黃油靠在火芯燈籠旁,撕下一塊沒添加多少牛奶,糙得有些難以下咽的蕎麥麵包。 難得悠閑的晚餐時光,埃德蒙卻有些味同嚼蠟,剛才一時興奮,忘了還有三天就到了交租期。算上壓箱底的積蓄,他現在身上一共隻有剛剛收獲的兩張查理斯,和六張威靈頓,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牛頓。 老實說,混蛋約瑟收費並不高,一個月五張查理斯,就算比貧民窟的“棺材箱子”貴了兩倍有餘,但依舊是合理的範圍,畢竟這是體麵的代價。 問題是,他拖欠了三個月。 不出意外的話,三天後,他就得掃地出門了。 “煉金學徒麼?”埃德蒙嘆息一聲,打開麻布挎包,裡麵的是他的謀生工具。 他躺在地上,舉起一枚刻畫著不少符文的徽章,對著天窗外散落的飄雪發呆。 這是一個構造精巧的煉金造物,比復相機這種簡陋的玩意復雜不知道多少倍。可惜,對煉金術一竅不通的埃德蒙完全不明白它是乾什麼的,更別提激活了。 作為梅裡韋瑟給的信物,拿著這玩意,就能進入他現在居住的艾德曼頓莊園區,正式開始他許諾的煉金學習,走向人生的康莊大道。 隻是,埃德蒙心中滿是疑慮。 那個煉金師究竟是看中自己哪一點?不會真是自己那平庸的畫作吧? 埃德蒙搖了搖頭,看過自己畫作的人有很多,不乏在克洛克頓乃至整個格蘭王國享遍聲譽的藝術鑒賞家,從未有人給出梅裡韋瑟那麼高的評價。 他現在還有一種選擇,把這玩意倒騰給格雷弗洛克裡的黑市,想必有不少人垂涎一個煉金師的私人藏品。 “繪畫,靈魂?” 埃德蒙回想起梅裡韋瑟的話,猛地一激靈,從床墊下麵翻出一本作為枕頭使用的泛黃書籍。 這是原主記憶中教他學畫的畫匠留下的。兩年前,畫匠無緣無故失蹤,隻給他這個學徒留下了這本記載著大量繪畫技法的書籍,和僅能作為書簽的斷芯鉛筆。 書中囊括了從素描到油畫的各種繪畫技巧,甚至還有一些克洛克頓藝術學院的教授也從未見過的奇特技巧。譬如“丹青”,一種隻用紅與黑的顏料來表達的畫作。 隨著復相機的發明,自從徹底掌握素描的技法後,埃德蒙就再也沒有打開過它。 如果說哪裡能找到關於繪畫靈魂的敘述,恐怕隻有這本書上能找到了。 “居然還真有。” 埃德蒙瞇著眼,借助著微弱的火光閱讀著細密的文字。 請記住,畫作不僅是形象的再現,而是靈魂的顯露。單純油墨的復刻,是冰冷、靜止的,缺乏對人靈魂深處的探求。 “探求?這真的不是在給所謂‘藝術家’的臉上貼金嗎?” 埃德蒙不置可否,他再次撕下一片麵包,沾了沾已經融化的黃油,塞進嘴裡,繼續閱讀下一段。 一個人的靈魂,與其說是實體,不如說是一種流動的能量。 這種能量是動態的,會隨著情感、經歷和環境而變化。藝術家的靈魂會比普通人更加敏感,他們會在創作時不自覺地捕獲空氣中的元素,將其融會貫通到自己的畫作當中。 …… 一幅畫作不僅僅是復製膚色和輪廓,而是在一筆一劃中融入四元素的力量,創造出一種超越肉眼所能見的內在光輝。 “四元素?”埃德蒙總算來了點興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地象征著穩定,海洋深邃的適應,狂風代表著自由,而陽光承載著生命。 …… 若是描繪一個少女的青春,那畫布上總是灑滿陽光。而即使是一個帝王的遺容,那在畫布上也注定遍布狂風。 …… 臻至神格的藝術家,他的工作室是聖域,他的畫筆是魔杖,而他的畫作,則是永恒的靈魂之鏡。 ——托馬斯·勞倫斯爵士 托馬斯·勞倫斯是老畫匠經常給他提起的著名畫家,曾經為格蘭王國最自豪的英雄威靈頓畫像。要知道雖然印在最高麵值紙幣上的國王經常更換,但煉金學家牛頓和威靈頓將軍可是從未變過。 “聖域,魔杖,永恒……”埃德蒙嘟囔著,嘴角的麵包屑落下。 “奇怪,我好歹看了這本書幾十遍了,怎麼不記得以前有過這一段?” “廢話,因為你這個庸才接觸到了元素造物的能量,所以把靈繪密匣喚醒了。” “哦,嗯?” 埃德蒙如同一隻受驚的野貓,下意識地將手裡的泛黃書本甩飛出去,連同作為書簽的鉛筆脫落。 “乾嘛,你這個庸才,大驚小怪。” 埃德蒙這才確定了這個語氣有些輕佻的聲音的確是來自地上的斷芯鉛筆。 “筆,筆筆筆,會說話?”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好歹算是托馬斯那個沙茶自戀狂最自豪的造物之一,不,也許在他心中可能是最失敗的造物。” “啥,你,造物?” “嗯哼。” “勞倫斯爵士,是煉金術師?”
第二章 繪畫的靈魂(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