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能，而是不願。”贗作之噓低聲呢喃道。 　　“或許比起煉金術師，勞倫斯更認同自己畫家的身份吧。” 　　“從始至終，這個混蛋都隻是在追逐繪畫的極致，煉金術隻是這條道路上的一個載具罷了。” 　　埃德蒙開始在想象中構建一個為了追求藝術的偏執狂，而講臺上教授滔滔不絕的元素理論則被他忽視，從他的腦子裡穿堂而過，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當然，也有可能單純覺得祂們太吵了也說不定。” 　　“他們？”埃德蒙看向周圍那些將他視作焦點，低聲討論的好奇學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是有點吵。” 　　“算了，你這庸才還是不要好高騖遠了。”贗作之噓把話題繞了回來。 　　“趕緊開始學習屬於你的啟蒙課吧。” 　　“啟蒙？” 　　埃德蒙這才反應過來進入靈繪密匣前那句比喻的意思。 　　“你是想讓我在這入門煉金術？” 　　“不然還有別的意思嗎？” 　　“可我，” 　　“可我本職是個畫家，你想說這個？”贗作之噓提前預判了埃德蒙的說辭。 　　“很可惜，當你成為靈繪密匣的主人那一刻，你就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追求這本破書的強大煉金術師會找到我？”埃德蒙嘟囔嘴， 　　“那我把這玩意給他們不就行了唄。” 　　一陣沉默，教室裡隻剩下老頭的授課聲。 　　“你還是不明白，成為靈繪密匣的主人究竟意味著什麼。”贗作之噓收起了嬉笑，語氣變得有些嚴肅。 　　埃德蒙咽了一口唾沫，贗作之噓那故弄玄虛的語氣弄得他有些發慌。 　　“好好好，我學總該行了吧。”他捂著額頭，自暴自棄地看向講臺，他就是這樣的人，總是順著別人的意思來活。 　　“在煉金體係中，物質由四大基本元素構成，這些元素不僅代表物質的不同形態，還與五種變化特性相關聯。” 　　…… 　　“四大基本元素闡釋了物質的形態，代表固體的大地，代表液體的海洋，代表能量的陽光，代表氣體的狂風。” 　　…… 　　“五大變化形態，則囊括了物質運轉的規律。” 　　埃德蒙目光呆滯，他能明白教授說的每一個單詞，可一旦它們組成句子，就變得像蘭希帝國的語言那樣彎彎繞繞，晦澀難懂。 　　“庸才就是庸才，喂到嘴邊的飯菜都咽不下去。” 　　贗作之噓不知何時離開了衣兜，就連埃德蒙也完全沒有察覺。 　　斷芯鉛筆斜著浮在教室正上方，仿佛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下方因為聽不懂，而昏昏欲睡的埃德蒙。 　　“罷了，送佛送到西。” 　　“我想想，就用第五任的手段吧。” 　　贗作之噓沉吟片刻，開始了行動。 　　灰色的鉛屑從斷掉的筆頭飛出，在空氣中開始急劇膨脹，形成大片濃鬱的灰霧。 　　筆頭滑動，贗作之噓引導著灰霧的流動，在教室的天花板劃過一道道曲折的線條。 　　隨著彼此勾勒的灰線閉合，一道看起來有些猙獰的符文，或者說圖案誕生了。 　　圖案的形狀有些像是羊頭，隻不過本該是作為溫順代表的羊，此刻的神態竟表現出肉食動物般的饑渴，沒有眼球的空洞雙目卻展露著毫不掩飾的欲望，直勾勾地盯著正下方的埃德蒙！ 　　忽然，一道灰色的鎖鏈從羊頭的口中射出，直接貫穿了埃德蒙的咽喉。 　　緊接著又噴出了數道鎖鏈，分別釘住了他的四肢和心臟。 　　“好好享受吧，或許對於靈繪密匣的其他主人而言，勞倫斯那堆關於藝術理論的遺產就是一堆垃圾。” 　　“可對於你這種庸才，恰恰是最珍貴的寶藏。” 　　贗作之噓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講臺下方，正在摸魚的埃德蒙忽然一陣心慌，不知為何，他的身體傳來了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明明不想聽那個老頭的嘮叨，但是忽然身體升起了一股怪異的意誌，迫使他的雙眼對準正中央，即便大腦不願思考，耳朵也源源不斷地接受信息黑火藥，爆破他的思維。 　　埃德蒙試圖掙脫這股異樣感，但是卻徒勞無功，他想開口詢問破筆，卻發現連咽喉也與他作對。 　　身體無法活動，聲帶無法發聲，緊接著的就是度日如年， 　　痛苦，絕望，無邊的黑暗。 　　萬聖節。 　　就在埃德蒙瀕臨崩潰的邊緣，一股無形的意誌突然降臨。 　　語言進入思維殿堂時不再橫沖直撞，而是被這股意誌抽成一道道絲線，再編織成道路。 　　老者傳遞的不再是聲音的振動，而是化為了能量，直接融入了他的靈魂。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奇妙，恍惚間，埃德蒙仿佛真的看到了歷史上的勞倫斯，他就正坐在座位上，時而皺眉思考，時而恍然大悟。 　　“竟然，這麼快就達成靈魂共鳴了？” 　　贗作之噓看著下方那個從徒有勞倫斯外貌的贗品，到逐漸連眼神都與它記憶中的勞倫斯重合的身影，有些難以置信。 　　此刻的埃德蒙已經完全沉浸在煉金知識的海洋中，現代煉金學邏輯嚴謹，環環相扣，一旦知曉一個定理，很快就能如同多米諾骨牌般得出其他的推論。 　　“奇怪，太奇怪了，這才過去五分鐘，我不過隻是限製了他的行動和感官，” 　　“就算勞倫斯通過繪畫來掌握煉金術的方向與他契合。” 　　“就算探索者方便對靈魂進行塑造。” 　　“他怎麼能，” 　　“他憑什麼能這麼輕易地完成共鳴？” 　　“就連第三任，那個連祂們都害怕的妖孽，第一次共鳴，也花費了四十五分鐘。” 　　“可是，他的天賦也確確實實那麼平庸。” 　　贗作之噓一陣碎碎念，鉛筆外的霧氣如同它此刻的心緒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起伏不定。 　　“我沒記錯的話，距離這家夥成為靈繪密匣的主人，已經過去兩年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離祂們的使者第一次降臨，大概還有一年時間。” 　　“罷了，”鉛筆嘆了一口氣，身軀輕輕一揮，天上灰煙組成的羊頭漸漸黯淡，連帶著插入埃德蒙身軀的鎖鏈一同散去。 　　“順其自然吧。” 　　…… 　　“托馬斯·勞倫斯，聽了一節課，請你來簡要概括一下物質的五大變化形態。” 　　教室裡再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所有人都樂意等著這個比他們大得多的“關係戶”出醜。 　　“好的，先生。” 　　埃德蒙挺直腰板，胸有成竹地說道。 　　“元素千變萬化，但總的可以囊括成五種運轉規律。” 　　“代表穩定與不變的金，代表生命與繁衍的木，代表變化與適應的水，代表爆發與消耗的火，代表凝聚與匯集的土。” 　　“若是以金為原點，作為物質世界的穩定核心。向外發散出水、木、土、火四個軸，作為物質的不同變化特性。” 　　“這四個軸與四大基本元素的象限相交，其中每個象限與軸的交匯都代表了一種基本元素與變化特性的結合，每個現實存在的物質元素都能在象限的區域內，或是軸線上找到對應的位置。這就是門捷列夫先生歸納的煉金元素周期表。” 　　“精彩！” 　　隨著老者毫不吝嗇地率先鼓掌，臺下的世家天才們也不得不跟著鼓起掌來。 　　如同被秋風吹落的枯葉，發出不甘的落地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