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創造奇跡(1 / 1)

狼國筆記 作家YhHaLa 8234 字 2024-03-16

(一)   盛夏的樂章不緊不慢地演奏著。自從成年禮之後,我的孩子們正式加入族群的所有活動——暮鼠成為了我作為前鋒的新搭檔,在我的指導下,年輕的黑色母狼很快就掌握到了潛行和追擊的精髓,並且比我更懂得怎麼張揚自己的聲勢恐嚇獵物。酒丘和沖沖依然是每天黏在一起討論拿波的各種戰術,年長的狼王也不辭辛苦地教導他們。   至於我們忙碌的太陽花,也在晝夜不見首尾中守護著狼群,甚至還引起了明雪的幾個孩子的注意。這些一歲多的小家夥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時候,看著這位牙齒不沾血的神秘大姐姐和她五顏六色的“收藏品”,小狼們的心中都充滿了求知欲,而小母狼也非常樂意把自己總結的精華傳輸給他們。   “這些寶貴的知識應該不斷傳承下去。”這位不到兩歲的金色母狼說道。   溫暖的陽光把慵懶的白晝照射的格外悠長,狼群內部也恢復了平安時期的閑聊日常。看著逐漸長大的小狼,狼們的話題再一次回到了秋天的生育一事上。   為了狼群未來的發展,狼群的生育權絕對不能隻壟斷於一對公狼母狼。狼群中的母狼並不多,我可能因為丘的緣故也沒有被納入考慮的範圍之內。公狼們都在為了幾個月後的發情期準備著,肉眼可見地在和母狼的交往中變得積極主動起來。   在配偶的選擇上,在狼群中的地位和榮譽是最重要的。榮譽族員一般會得到優先的權利,但是也不排除一些年輕英俊的公狼成為發情期的焦點。如果有戰鬥中留下的傷疤那更是充滿誘惑力的加分項。   狼兒們有一句沒一句地猜測著,甚至有狼帶著點玩笑的語氣提了一嘴剛剛成年的酒丘。紅棕色公狼像是看到了毒蛇一般應激地跳了起來,古怪的表情在臉上浮現,好像有點不知所措,乾脆就離開了長輩和晚輩們的閑聊。那幾隻開玩笑的狼又把目光投向正準備去幫太陽花搬運草藥的沖沖身上,白狼半瞇著淺色的眼睛,品味著族員們的話。結果被一旁竊笑的太陽花從側麵拱了一下。沖沖迷惑地看了狼們一眼,然後意識到什麼低著頭去找營地另一端的酒丘。   看著兩隻年輕狼的尷尬的背影,金色母狼用她一貫調皮的語氣說道:   “媽媽你看我眼光很對吧~”   後來話題的走向終於正常下來,閑聊的狼們一致認為酒丘太過年輕就不再拿他開涮了。最終討論出的結果是作為榮耀族員的公狼拉拉,和在去年夏天的戰鬥中身負重傷保衛族群的八哥。這兩隻年歲不大的公狼被狼群說得興致勃勃,都激動地咽起了口水。拿波安靜地側躺在狼群中間,身邊躺著他的孩子。他安詳地看著狼群吵吵鬧鬧的樣子,不知是否在回憶著什麼。   “不管你們看好什麼,最終都要看狼兒自己的選擇。”他用溫柔雄厚的聲音結束了這次歡樂的討論。   (二)   就在所有狼的注意力都被晚夏的交配季所吸引時,我們的奇跡母狼太陽花,又一次給狼群帶來了巨大的驚喜,這不但改變了她自己的命運,也鑄就了隻屬於她的傳奇。   那幾日,每次回到營地的太陽花身上都帶著一些陌生的氣味,好像屬於本族領地和另外一個狼群的領地的交界處。那種山中瀑布巢穴特有的酸味。畢竟這個年輕的母狼每天漫山遍野的跑,身上帶點奇怪的味道也是常事。但這股邊界的氣味很快引起了年長狼王的注意,他在一次下午的全族任務分配的時候公開詢問了太陽花,似乎有一點慍怒。   “我是去到另一個狼群的領地了。”年輕母狼回答道。   “你的事業我們全部理解和支持,但你要知道,當你進入另一個族群的地盤時,你就是在拿整個狼群的安危開玩笑。”大公狼的威嚴鎮壓著整個營地,太陽花帶著一點抱歉的眼光抬起頭來。   “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但我一定會得到那個狼群的認可,因為那片土地是非常重要的!”   就和冬天頂著族員質疑嫌棄的目光挺身而出救助明雪時一樣,這隻年輕殘疾的母狼大聲地說出了震撼所有狼的話語。她淺色的眼睛裡閃著無比堅韌的光芒。拿波龐大的身體平靜下來,帶著似乎是贊許的語氣看著太陽花。   “好,我們相信你。但如果你失敗了,狼群並不能保障你的安全。”   之後太陽花就消失了一段時間。和狼群接壤的有兩個狼群。一個是在以草原地帶的沙洲為界的“士利”狼群,因為自身領地條件較差,以前經常隔三差五做出一些跨越邊界的行為。但近幾任狼王都還算安分,和我們族的關係也慢慢修復。另一個族群則是在森林另一端的邊界處的山嶺,以一個石灰巖小瀑布為界。這個狼群坐擁更加肥美的森林和山嶺,和周邊狼群的關係都不錯。   太陽花去的就是後一個狼群。雖說關係不錯,但狼這種吃了這頓不見下頓的生物,領地意識極強,串門這種行為可是說是史無前例。作為但凡在邊界聞到一點他族的氣息都要緊張幾分的狼群,大家都為太陽花捏一把汗。   “她一定可以的。”酒丘和沖沖這麼和我說。   在太陽花消失的五天後,狼群中不安的氛圍越來越濃。拿波自己也有點擔心這個討狼喜歡的活潑小母狼,下令如果巡邏隊遇到了那族的巡邏隊,就向他們詢問一下太陽花的情況。我很有幸就是碰上他們巡邏隊的一員。   說起來真的有趣,狼族的巡邏隊在邊界碰麵一般都會劍拔弩張一番,互相撂下幾句狠話。但這隻巡邏隊看到別族的隊伍竟然還很興奮地走上前來,弄得對麵有點不知所措。兩隊狼隔著一條溫柔的瀑布,站立在濕潤的石頭上,眼神各異地互相凝視。   “請問可以告訴我們太陽花的情況嗎?”領頭的八哥問道。這種開門見山的詢問還真是他的風格。   “哦,那個小母狼啊,”帶頭體型較大的灰狼別過頭看了眼身旁的族員,表情無法捉摸。他身上帶著一股格外清新的味道,口中的氣息也少了幾分血腥。   令我感到安心的是,他們的語氣都非常平靜,聽起來沒有敵意。哥哥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來問。對於他理解我的心情我表示感激,然後走上前去。   “她很可愛哦,”   灰狼身後的一隻體型嬌小的淺棕色母狼說道,那個灰狼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母狼一眼,然後母狼蹦跳著到最前麵,和我幾步之遙——究竟是怎樣幸福平安的族群可以孕育出這樣天真可愛的狼呀。   “一開始她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們都很驚訝,畢竟她來自鄰族還身負殘疾。”   水滴不斷濺在巖石上,劈啪劈啪地響。   “還以為是被拋棄的小狼呢,所以狼王並沒有很排斥她。”   “後來那個可愛的小家夥單獨向狼王表明了來意,好像是為了什麼植物。她表示願意分享這方麵的知識作為報酬。”   “但最有意思的是什麼?你們猜猜!”這隻活潑的母狼聲音越發高亢,看起來高興極了,回頭掃了眼自己的族員,又轉回來掃了眼我們。我饒有興致地張開嘴吻。   “在狼王這個老家夥還在猶豫的時候,我們族內的治療者就膽大包天地闖進會麵把小家夥扣下了!”   “治療者?”對於母狼激動地口吻中的新名詞我問到。   “對,這個是我們狼群好早之前就有的職位了,專門負責搗騰植物花草,治療成員的病痛,可以說是和她,哦太陽花一樣的身份。那位聲勢浩大地打斷狼王思緒的家夥是剛上任不久的年輕治療者,一聽說有渴望治療知識的狼前來,激動到什麼都吃不下……”   “好了別說了。”一開始領頭的公狼輕輕拱了一下母狼。後者向他眨眨眼睛,慢悠悠地從我們麵前晃走,帶著點調戲的笑容。   “莫非你就是那位……”我的喉嚨終於在這個間隙間發出了聲音,但很快就被這個被母狼捉弄的大公狼打斷。   “對我就是,咳。”   怪不得氣味如此特殊。我定定地看著他的臉,希望他們可以再多說一些。   “總之,”他正過臉來直視我,眼神又變得冷靜。   “太陽花現在留在族群中和我交流知識,她學習的很快,非常令我們敬佩。我們不介意她經常來造訪。”   心中的石頭終於鬆懈,輕鬆的涓流緩緩湧出,把驕傲欣慰的心情帶到全身。其他隊員也都高興地謝過他們。分別時,我忍不住回頭再看向那片不屬於我們的森林——太陽花現在就站在那裡,做著其他狼沒做過的事情。一定還是掛著她的招牌笑容,帶著她喋喋不休的好奇心繞著其他狼問個沒完。我突然好像不受控製的一樣開口叫住了那隻灰色大公狼,後者回過頭來,露出黑色的眼睛。   “我……”我想起女兒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金色皮毛,眼睛有點酸澀。   “我是太陽花的母親,能讓她早點回來看我們嗎?”   大公狼好像是輕輕露出了一點笑容,然後別開了目光。   “當然。”   (三)   如那隻公狼所言,太陽花在我們會麵的第二天回到了營地。雖然身上帶著一股陌生的泥土氣息,但是並不妨礙狼群對她表示由衷的歡迎。   僅僅一周不見,這位剛剛成年的小母狼好像突然成熟了一大截,肩膀和胸膛也寬闊結實了很多。她身上已完全沒有幼時夾雜著我和白豆氣息的幼崽味道,現在的她已經擁有了獨屬於她的,混合了兩個族群氣息的植物芬芳。遠遠聞去,在狼群的一片血腥和泥騷味中,好像是一抹星光,白亮的閃爍著。   被明雪的孩子們圍成一團,夏日炎炎,灰白色一片地醬在一起。我坐在營地另一端,平靜地看著這眼前的景象。突然視線和金色母狼對上,我才發現這雙活潑跳動的淺色眼睛在依舊滾燙的深處外,包裹了一層透明的鎮定沉穩,仿佛可以吸盡狼兒所有的悲哀也不會改變熾熱的本色。我不自覺地想起剛剛失去行動能力的女兒,那時的失落與憔悴已連同枯萎落地的太陽花,一同掩埋在那個山穀中。   我起身走向她,太陽花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個小狼吸引——那是明雪最小的孩子灰星。在所有小狼都熱衷於研究大狼們的狩獵情況和對於太陽花隻是好奇的態度時,這隻淺灰色的小公狼表現出了對於藥材知識的瘋狂興趣。這一次太陽花的旅程更是牢牢地吸引了他,小公狼站在哥哥姐姐的最前麵,緊緊地貼在金色母狼身邊,嗅著她身上的氣味。   “是鬆針!”灰色小狼用稚嫩纖細的聲音說道,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朗的金色好像在期待什麼。   “啊!你怎麼知道的?”太陽花開心地碰了碰那隻比自己矮下一個肩頭的小狼的臉頰。小公狼得到肯定後激動地耳朵後折,張開小小的嘴吻。   “領地的山區有一些鬆樹,你提到過它們,所以我記住了氣味!”   太陽花更加驚喜地點點頭。看見我的走近,明雪快步跑來把她的孩子扯離金色母狼的身邊。然後用她藍色的眼睛溫柔地注視我,對她的孩子們說:   “不要打擾她們母女的團聚哦。”   我坐到女兒身邊,感受著她身上甜美的草藥氣息,一瞬間腦中問候的話語好像都被沖散了,我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外麵的世界很漂亮,媽媽。”太陽花溫柔地開口,金色的尾巴輕輕地拂過我的後腿。我想起那隻羞澀地灰色大公狼,突然一股奇怪的好奇心充斥著我的心頭,我嘴裡莫名其妙蹦出和太陽花一樣的語氣。   “那位帶著你學習的……”   ……   年輕母狼耳朵一抖,像是被鳥掠過的水麵驚起的波光。她沒有轉頭,眼睛往我這邊一瞟,神色和大灰狼的很相似,我嘴唇微張。   “他很厲害……”小母狼晃了晃肩膀,好像在搜索詞匯,我突然注意到匍匐在我們身後的酒丘和沖沖,兩隻年輕小狼和我的表情一樣。   “然後呢?”沖沖空靈的聲音響起在我們身後,金色母狼一個激靈,三隻腳蹬起來回頭看著他們。   “總之就是非常厲害非常有耐心非常善良非常果敢非常有判斷力!”   一口氣喊出這麼多形容詞,聲音之大和別扭讓這個狼群的目光都投射在我們四隻狼身上。酒丘第一個笑出來,然後太陽花扭著嘴角左顧右盼,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更多八卦的腳步聲聞聲而至,我們母女的短暫獨處在沸沸揚揚的提問聲中收場。   夜色已深,激動的狼們都被拿波趕回石穴睡覺。狼王在空地上和太陽花討論著兩族關係的情況。我趴在石階上,緩慢的呼吸被夏夜的暖風裹挾,在蟬鳴中失去了聲音。我看著年長的大公狼贊許地點點頭,女兒輕輕地晃了晃尾巴,看向了我。   “和她再聊聊吧。”狼王經過我的時候碰了碰我的肩膀。   走到森林的邊緣我們才發現今夜的月亮是如此的圓潤金黃,閃開了所有的雲朵屹立在天空中。太陽花金色的皮毛在月色中微微發灰,突然讓我很好奇自己的黑色毛發在這柔光下的變色。   我們漫步在那條熟悉的溪流邊。從剛生下他們的那一天到現在,快兩年的時光中我和這條溫柔的溪水已經成為了朋友。這還是第一次和孩子一起散步,我靜靜地回憶我的一生,突然意識到我短短不到四年的生命竟然如此的波折。看著和我一樣強壯健康的女兒,我為自己孕育了這樣的生命感到無比的驕傲,就像我生下他們時一樣,被幸福感充滿。   “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吧,夏天的學習時間很重要,你說。”我緩緩開口,跟著她緩慢的步調給我一種驚訝的輕鬆感,她很感激地看著我,似乎在謝謝我的理解和支持。   “我打算明天就回去,夏天已經過半了……”   踩在柔軟濕潤的泥土上,不用擔心頑固的石子卡進肉墊的縫隙中。我感覺到一股絕妙的氣息縈繞在女兒身上,突然好像知道了什麼似的,像是看到酒丘和沖沖被狼開涮的表情時一樣,心裡湧過一道暖流。   “拿波不會介意的。”   貌似有點太直接了,女兒詫異地抬起頭,跳動的淺色眼睛被月光渲染成藍色。她的吐息變得有點紊亂,看了我一會然後尷尬地低下頭。我輕輕拱了她一下,她仰頭看著月亮。   “我想成為像媽媽和明雪一樣偉大的母親,”她有點羞澀地看回我,但是穩定住的目光透露著堅定。   “我現在的年紀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我覺得我能頂得住不斷學習和養育幼崽……”   我的腦中出現她呱呱墜地的畫麵,是那樣的小和濕潤,圓圓的腦袋和嘴巴,裹著溫熱的羊水,不安分地躺在我的懷中,我笑了出來。   “至於我對紅灣的看法,我會好好麵對的。”她笑了,雪白的牙齒綻放著青草的芳香——這才是她的性格。   第二天的送別儀式上,拿波做出了驚動所有狼的舉動。他帶著太陽花站上石階,到達足以俯瞰所有族員的位置。母狼年輕的身體在大公狼強壯龐大的身軀旁顯得非常嬌小,但三隻牢牢抓地的長腿宣誓著她的堅定。狼王在族群的注視下開口。   “作為狼族的傳奇,為兩族關係做出巨大貢獻的成員,我將在此刻加冕太陽花為榮譽族員!”   驚訝的聲音蔓延,隨後爆發的是贊許和支持的嚎叫——狼群中的每個成員都見證了小母狼的蛻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受過她的庇護和治療。這位不到兩歲的,從未殺戮過獵物的母狼打破了榮譽族員的記錄,甚至比拉拉的加冕更要充滿奇跡性。在所有狼的祝福下,太陽花向狼王低下頸脖,後者在她的後頸親親一吻。我的孩子們已經激動到無法忍受,帶頭長嚎了起來。年輕母狼接受完加冕,自信地看了看哥哥妹妹,又看了看我和白豆。興奮的目光溫暖著我們的心。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支持我將今年的生育權利交給我們新的榮譽族員。”   這是一條更加震撼的消息。八哥猛地看向我,我們兩心領神會,但哥哥的眼睛中還帶著更多擔憂。我搖搖頭,用唇語向他道去:   “這是孩子的意思。”   狼群爆發出更誇張的聲響,這次好像夾雜著一些不滿的聲音——將生育的權利交給最年輕的族員,對於年長些的成員似乎不太公平。但奈何太陽花確實舉足輕重,令狼敬佩,這種聲音也就慢慢淡了下去。   我和拿波送金色母狼到了領地的邊緣。那隻還未現身就在我族引起騷動的“罪魁禍首”已經坐在瀑布的另一端等候了。他灰色的皮毛若隱若現,看到我們的出現,把目光別了過來,隨後禮貌地站起身。   我和狼王碰了碰太陽花的鼻子,年輕母狼輕輕把頭貼在我的脖子上,依依不舍。   “我們等你的好消息。”我看著那隻叫紅灣的大灰狼,對我身前的小母狼說。女兒抬頭溫柔地注視我,然後轉身熟練地躍過瀑布,和灰色公狼肩並肩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