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信人應該是用自己手指將紙卷起,紙卷輕柔地躺在信封中,被李儉抓了出來。 張博學的眼睛瞟了過來,看見紙卷一頭的紅色抬頭:“呦,商青第二兵工廠附屬研究所用紙?” “你認識?”李儉展開紙卷,紙卷脆生挺刮地在手中攤平,表麵的光滑手感可以比擬絲綢,而紙張特有的韌性和清脆蟬翼聲又讓人明晰地認識到,眼前的淡黃色紙張並非絲織品。 “這話說的,你家裡有老前輩,認識這些紙張正常,我自己就是,我還不能認識幾個單位的紙?更別說這些單位用紙都有抬頭,也就這幾年推薦無紙化辦公,一般單位裡不訂這種紙了,不然光是咱們學校就能給你來一摞。”張博學翻了個白眼。 新星大學好歹也是個聚居區屬單位,衛戍等級抬半級掛在錢安防區下,如果新星大學真要學老資歷的單位,自己定選本單位用紙,搞得特立獨行一點,找造紙廠常年訂紙,“新星大學用”的抬頭就能鋪滿行政樓。 “行,你認識那你給我說說,我就不看了。”李儉把紙卷遞給老張。 老張走近接過:“這年頭還用單位用紙給其他單位發絕密情報的地方可不多了,這種附屬研究所早幾年還很有搞頭,不過商青二所……已經很多年沒出過消息了,聽朋友說,那地方養了些沒什麼天賦但是很刻苦的老人,做點工作,也算是作貢獻。” “我看看,文件是‘族群中突破金丹期境界壁壘的原生動力選擇’,呃,好像是偏人文的東西,這玩意我可分析不來,我就基本照著念了。本工作基於華夏全域突破金丹期修仙者的境界報告、部分入魔修仙者樣本的境界報告、突破失敗的境界報告,提出關於族群中突破金丹期境界壁壘所需要的原生動力選擇,為更多修仙者突破金丹期提出指導性意見。” “在已經采集的八千餘份成功突破金丹期的修仙者境界報告和二百餘份入魔修仙者境界報告,以及早期嘗試突破金丹期修仙者的失敗報告基礎上,發現‘潛能不足’、‘靈力不夠’、‘法力不夠’等諸多自我認知和實際測量結果上的劣勢,較為均勻分布在突破成功和失敗的境界報告中。” “在成功突破金丹期的報告中,認為是突破境界主要原因的境界點丹藥使用充足,通過簡單比對,可以發現突破金丹期失敗的修仙者大多也攝取了足量境界點丹藥,攝取足量境界點丹藥並擁有足夠境界點,應該是突破金丹期境界的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 “被認為是突破境界主要原因的‘靈材攝取充足’,通過簡單比對,也可發現突破金丹期失敗的修仙者大多也攝取了足量靈材,在擁有足夠境界點的基礎上,攝取足量靈材,應該是突破金丹期境界的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 “在過去的研究中,主流觀點認為‘擁有足夠境界點、潛能及對應的靈材可供消耗,就能讓修仙者突破金丹期’。在小範圍的樣本中,大部分金丹期修仙者靠與此相同的方案成功突破金丹,其比例如前文所說,甚至在入魔修仙者的實驗上也發現了同樣大比例的突破成功的例子。但仍有少部分人不能在擁有足夠境界點、潛能及對應消耗靈材的同時突破金丹期,這些失敗案例暫時不多,但都具備一定代表性,可以否定主流觀點在較大族群的普適性。” “通過對樣本數據的進一步研究……這裡被跳過了一塊,應該是某篇論文的數據分析和論證部分,直接跳到了……我看看,跳到了……哦,結論和討論部分。基於以上分析方式和數據,我們認為,在基礎的物質條件上,限製一個族群的修仙者能否突破到金丹期的心理因素,是其對本族群是否具有信念,信念的堅定程度。修仙者對本族群有明確的信念,信念堅定,是突破到金丹期的必要條件。” 張博學抖了抖手裡的信紙:“後頭還有些致謝和寫給同行、其他單位的話,太老乾部了,我就不念了,總體意思就是這樣。” 李儉聽得撓頭,他努力回憶剛才聽到的內容,並嘗試著自己給一個總結:“所以說,這個研究所對修仙者突破金丹做了研究,認為突破金丹需要有信念,對吧?” 張博學看著信紙:“確切的說,是對本族群有明確的信念。” “聽起來挺鼓舞人心的,感覺每一個突破金丹期的修仙者都是人族健兒。但我有一個問題,文字中也說了,有入魔修仙者突破金丹的數據樣本,難道入魔修仙者對本族群有什麼堅定的信念嗎?故意搞破壞,損人利己,這也算是對本族群的信念?”李儉有點懵了。 入魔修仙者是什麼情況?自打這幫人搞出除夕夜大劫案後,再沒有媒體遮掩他們存在,還總有新聞報告入魔修仙者犯罪伏法的過程,這幫人的名氣早就已經名符其實,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有些入魔修仙者,他們的罪行那可是“惡人身上紋撒旦,撒旦身上紋他們”,當場判死刑立刻執行都是正常的,就這些人也能突破金丹,李儉覺得要是說他們對族群有什麼信念,恐怕都是斬盡殺絕的類型。 “不好說,這怎麼不算呢。”張博學隱隱抓住了其中關鍵,不過看李儉如此“純良”,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太合適,“這樣吧,既然覺得這一段挺怪,我們就申請對方單位再發函補充理論部分,這樣不就行了?” “還能這樣做?哦,附表是吧。”李儉正要驚訝,想起科研工作常有的額外文件,頓時釋然。 如果將這份商青二所的情報看作絕密文件,讓對方補充說明文件中未解釋的信息,可能不太合適,但要是把這份情報看作商青二所的科研成果,那麼由機構出麵,向對方要求補充材料,隻要雙方關係沒有僵到路過都會吐唾沫的程度,總會給的。 …… 商青二所的回復出乎意料得快。正如老張那些朋友們所說,商青二所過去有著光輝的歷史,但隨著時代變遷,新世紀的東西漸漸沖擊,商青地區的經濟情況……支柱產業仍在發展,但新興產業不夠,連帶著商青二所在新時期的研究也有些乏力。由於地區的風俗變化,願意進入商青二所的年輕人也越來越少,致使商青二所雖然還有過去的機構體係和實體產業,依舊有一批功勛卓著的老將,但對外影響一日不如一日。雖然還受敬重,但這種敬重就像是路人走過時看見滿身功勛的老兵,他可能會為老兵過去的功績、付出、犧牲而駐足敬禮,為老兵噓寒問暖,提供幫助,但他大概不會覺得,眼前的老人還能像當打之年那樣,所向披靡,決勝千裡。 在這時節,商青二所迎來了靈氣復蘇。一群暮年的研究者再次煥發活力,決定在這最新的領域開展最有價值的,最能為發展做貢獻的研究,繼而就有了這封《族群中突破金丹期境界壁壘的原生動力選擇》。 本要退休的人們發動了多年積累的人脈,從各個聚居區以學術研究的正當理由,以極快的速度獲得大量絕不對社會麵公開的金丹期修仙者突破境界報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也確實很有學術道德和專業素養,在分析過程中,嚴格保守秘密,確認涉密信息不會與非保密器械進行任何物理連接和其他連接,在自己的報告中抹去了所有涉及泄密的內容,隻保留了學術成果相關信息。 這篇報告被寄予厚望。他們就要退休了,現在趁著靈氣復蘇的風,才延緩了退休時間。 退休對一輩子致力於以學術成果推動發展的老人們來說,就像是要了他們的命,如果不是他們大多有家室、有子女、有朋友,恐怕在退休的那一天就主動要求返聘,在返聘再也不能續約的那天,從容地成為某個實驗的誌願者,或者迎接死亡,步入歷史。 如果不趁這時候讓大眾再次看到他們的科研價值,那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但不幸的是,老人們憑借自己多年人脈要來的數據,在他們的人脈網中反倒引起一陣不必要的波動。他們的後輩隻覺得這是老人們最後奉獻的事業,按著過去的慣性思考,覺得項目又要無疾而終。他們不忍心在嚴格的審查程序後,告訴商青二所的老人們,他們的研究結果“沒有價值”。為此,後輩們留下熱淚,不敢將情報送給專業機構,但又要應付老人們的倔脾氣,便想出了“將文件作極密傳閱,但不嚴格要求對方閱覽”的主意。 這方法確實卓有成效。當老人們問起自己單位的文書——實際上是研究群體外的後輩——他們的報告現在有多少人看過了。文書可以不帶一點謊話地回答:“各位的報告已經成了極密文件,連新星大學那樣的地方,都隻有校長才能看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