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溝村的九坎石小學，就在我家正對麵的山腰上，與我家海拔持平。始建於1980年，由附近幾個村兒的村民一起自發建設。說是小學，其實隻有兩所由石頭修砌，一字排開的平瓦房。後麵加了一個幼兒班。小學一共有兩位老師，一個姓王，一個姓於，兩人不分先後的教著不同年齡段的孩子們。帶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這王老師其實就是我大媽，是我隔房大爸的老婆，那時我弟比我小兩屆，就是她教。而於老師是我小學的老師，教我們那一屆時，於老師已經差不多50歲了。長的白白胖胖，說話斯斯文文，按我爺爺的話說就是一鼓子書生氣。於老師時常戴著一幅眼鏡，臉上始終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於老師是外村兒人。那時村裡小學落成後，他就被上麵派遣到此和王教師一起教書。後來與咱們村6隊陳家灣的一個陳姓女子成家生子，所以家就安在了窯溝村。所以自80年後，那一片幾個村的小孩基本上都是這兩位帶出來的，比如我幺爸就是我上上屆的師哥。那時候的鄉村教師教得都很雜，也不會分什麼專業不專業。小學六年，我們那時候學語文，數學，自然，思想品德這幾門課都是他們一人給教了。我記得於老師的胸前掛著一支不知用了多久，已磨得油光錚亮的鐵哨子，不要小看這小東西，可權威了，那是咱們的學校的上課鈴，管著兩個班的孩子呢。不管孩子們在操場上玩得有多嗨，隻要哨聲一響，就表示上課了，大家急急忙忙往教室趕，隨著一句整齊的“起立！老師好！！”，便開始了下一堂課，所以小時候我和我弟不知有多討厭這鐵哨子聲。 　　話回正題，陳師娘是於老師的妻子，我小時候也經常見到，每天中午會來給老師送飯。個子不高，人比較瘦，由於長年做農活吧，皮膚黝黑黝黑的，頭上兩個粗麻辮兒常年搭於身後。她勤勞樸實，是典型的農村婦女。由於家裡男人是個教書的，時常不能在家，所以家裡的大大小小一些農活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不過每年農忙假時，我們家長都會讓孩子們抽一天組織起來，一起去老師家幫忙割麥子，割穀子，打油菜等農活。師娘做的飯可好吃啦，每次去幫忙，都會給孩子們做很多好吃的，她聲音好聽又溫柔，也許每天都是一個人在家裡，孤獨的緊。看著我們一群吵吵鬧鬧的小孩，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她和老師一共育的有三子，於愛中，於愛國，於愛華，不過都被老師早早的送去部隊，入伍當兵去了。每當別人在她麵前提起她三個兒子，師娘臉上都會情不自禁的露出滿滿的自豪感。 　　她出事的那天，是在清明前後，具體哪一天，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那段時日的天一直陰沉沉的，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下午第二節課時，我坐在教室裡，看著窗外屋簷上滴落如珍珠般的雨珠發起了呆來，正在我在自己的精神世界神遊的時候，被外麵突如其來的叫喊聲拉回了現實。“於老師！不好了，你婆娘在獠牙灣割草的時候，摔到山坡下麵去了！！”這時隻見披著梭衣的陳明治慌慌張張的跑到了教室門口。本來安靜的教室一下子了喧嘩起來，我不清楚於老師那時是什麼表情，丟下一句“放學！”急急忙忙的跟著那人走了。反正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於老師都沒來上課，是隔壁王老師來代的課，由於一個人教兩個班，那些天基本上都隻上半天學，而於老師家發生的事也在村子裡流傳了出來。原來出事那天，下著小雨；師娘冒著雨在山上找可以割牛草的地方，川東地區，田地都分部在山坡丘陵上，所以那時候家家都養著黃牛以作耕田之用，以前經常割草的地方都別人掃蕩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迷迷糊糊的就跑到了獠牙灣的那片山坡上去了。反正陳明治發現她時，她已經摔到了山坡下麵，頭朝下，一塊隆起的尖尖石頭，把她的頭釗了一個大窟窿。紅的白的流了一地，臉也破開了，那場景簡直恐怖到了極點，顯然那時人就已經沒了。六天後，於老師家辦了白事酒，村裡麵人基本上都去了，三個兒子愛中，愛國，愛華都從部隊請了假趕回家奔喪。說的是三人穿著軍裝筆直的站成一排，肅穆的看著棺材裡的母親。都沒哭，沒說話，沒有表情，一動不動的站了兩個小時，我不能描述出他們當時是怎樣的一個心情，反正肯定不好受。母親含含辛茹苦的養大他們這三個兒子，一天清福都沒有享到，就去了，隻能說世事無常啊。吃酒席的時候，我偷偷跑過去看著掛在墻上陳師娘的遺像，總感覺不真實，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人在小的時候都是比較純真的，什麼事情往往都會向美好方向想，然而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哪有那麼多美好的結局呢。師娘的死給我小小的內心造成了極大的沖擊。本以為師娘入土為安後，她的故事就結束了，誰曾想詭異的事才剛剛開始。 　　後麵的故事，是於老師閑暇時給我們講的，不過我總覺得甚是玄幻，大家就當故事聽聽吧。說是他老婆剛走後的那段時間，他心裡總是空嘮嘮的，每晚回家看著熟悉的場景，卻少了熟悉的人，內心不由得一陣淒涼。大約過了有半個月，一天他如往常一樣回到孤零零的院子，打開門鎖，準備去廚房弄點晚飯，誰成想剛到灶臺，就發現上麵擺著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麵，用手摸了摸灶臺，居然還有餘熱。顯然那碗麵條是有人不久前用灶臺煮出來的。老師說他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莫名其妙的端起麵就吃。一口下去就呆住了，多麼熟悉的味道。這不就是自己妻子做出來的味道嗎？他知道應該是師娘的魂回來了，她還放心不下她照顧了一輩子的男人，所以和往常一樣晚上做好飯等著男人回來。眼淚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所以他什麼都沒說，默默的吃完了那碗麵就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於老師留了個心眼，去學校時路過鄰居家，就囑咐鄰居幫忙看看在傍晚的時候，他家灶屋上的煙囪是否冒煙。他這一要求讓鄰居一頭霧水，不過也沒多問就答應了。當天下午放學後，老師就急匆匆的往家趕，剛走到鄰居的院壩時，他鄰居就急急忙忙跑過來，吱吱唔唔的說到“於老師！剛剛…剛剛你家廚房上的煙囪冒了煙”，鄰居還想問咋回事，找書苑 wｗｗ.zhaｏshuyｕaｎ.cｏm一扭頭才發現，老師早已經往他家跑去了。回到家，急不可耐的打開門鎖，就直徑往廚房沖，因為他想看看給他做麵的是否是自己的妻子。當他沖到灶臺邊時，什麼都沒有，灶堂裡麵的火還未熄滅，但早已沒有了人影，隻有一碗孤零零的雞蛋麵擺在灶臺上……… 　　後來呀，於老師每晚都會吃到師娘鬼魂給他做好雞蛋麵，也隻有雞蛋麵，但他覺得他永遠也吃不夠。但是一個月後的一天，老師像往常一樣，吃了做好的麵就去睡覺了，那一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師娘站在他家院壩外的田埂上，遠遠的看著他家說到：以後不能偷偷跑出來給你做麵吃了，灣裡麵的那個東西發現我了，不能再出來了，以後照顧好自己吧……，說完隻見師娘做了個再見的動作，身體慢慢的淡化，就地消失了。自從做了那個夢以後，於老師的生活回到了正常，晚上回到家，再也沒有吃到那可口熟悉的雞蛋麵。 　　故事講完了，是不是和我一樣感覺特別的虛幻，但是不管是真是假，也不想知道師娘說的那個東西是什麼，但師娘對老師的愛，老師對師娘的那份眷戀確卻深深打動著我。他們相互依靠著對方，同舟共濟的生活了幾十年。其實老一輩人的愛情故事，更加的純粹！沒有太多的甜言蜜語，也沒有“我愛你”。那個年代，沒有愛的鮮花，更沒有甜蜜的巧克力，也沒有象征忠誠的鉆戒。那個年代，沒有誓言，也沒有物質，有的隻是相濡以沫。也正因如此，老一輩的這種“一生隻愛一人的”愛情，才顯得彌足珍貴吧！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