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是那天上午,聽說要讓我倆兄弟去吃酒,我和二娃高興得不得了,而霜妹在地上打著滾兒的也要跟著去!奶奶哄了好久:“說路太遠,你太小了,走不去的。留在家裡奶奶給你炒臘肉吃”,她才熄火。我和二娃穿上了自認為最好看的衣服,腳上換上了新買的泡沫涼鞋去老房子等冬洋叔,不一會兒隻見冬洋叔穿上了一套90年代年青人流行的灰格子的西裝,西褲,腳上的皮鞋還用了鞋油擦的鋥亮!頭上居然還打了摩絲。再看我浩弟,短袖加背帶褲,腳穿一雙黃色膠鞋,一副乖娃娃的形象,本是學生頭的發型卻被他爸硬是梳了個中分,還抹了點摩斯,勃子上居然戴著個紅領巾,呃………好吧,確實夠乖的(òωó?)!這也太誇張了吧!!由於今天晚上就是道席(川東地區辦酒,正席的前晚上,距離比較遠的新戚朋友先來報道開的酒席),冬洋叔給胡幺嬸子交待了幾句後就出發了,就這樣我們這奇葩四人組在冬洋叔的帶領下出了村子,踏上了征程。 聽冬洋叔說從窯溝村到木橋鄉,要先到咱們普嶺鄉場,然後經過雙流鎮子,再到木橋鄉。要走大半天的路程,我以前聽過木橋,但從來沒有去過,我知道路比較遠。沒想到這麼遠。不過也沒太在意,鄉裡的小孩子混身都是勁,沒那麼矯情。那時候的馬路都是土路,路上很少有車輛的,偶爾會遇到拉磚石的南駿貨車和拖拉機,一經過就會揚起一片塵土,每每都引起我們一頓的叫罵。剛開始到普嶺的那一段路,我們走得還是比較輕快,冬洋叔偶爾講幾個笑話,都會逗得孩子們咯咯直笑。不過當過了普嶺,行程在到雙河的馬路上後,孩子們都有點走不動了,六月的太陽毒辣的很,我們幾個小孩是又累又渴,已經沒有剛開始的新鮮勁,最小的浩弟一個勁的嚷嚷著要他爸背。走不動了。我和二娃也好不到哪去,衣服頭發早已被汗水打濕,泡沫膠鞋裡也全是路上的沙土,冬洋叔就更別說了,大熱天的穿著個西服,早就受不了,把西服脫了讓我拿著,自己背起浩弟走,其實那時是有一輛營山至雙河老式客車路過的,但到雙河每人要兩塊錢,四個人就八塊,幺爸想了想還是舍不得。於是邊走邊給我們打氣,“快了,快了,馬上就要到雙河鎮上了,到了那裡我們歇息一下,給你們買草莓冰糕吃,走的最快的那一個我給他買雪糕吃”。那時候我們一般能吃到的都是一毛錢一個的冰糕,二毛錢一個的草莓糕,五毛的雪糕哪可是奢侈品啊。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拿著西服就和二娃較起勁來,比起了腳力。約麼又走了一個小時,望著前麵的看不到盡頭的土馬路,聽著路邊村上吵雜的雞拉子(蟬)聲,我們終於是堅持不住了,停了下來灑起了潑來。嚷嚷到道:“幺叔!你不是說快了嗎,都走了這麼久了,還沒有到?,我不去了,我要回切!”,冬洋叔也停了下來,放下背上的浩弟,汗流浹背,氣喘籲籲的說道:“這下是真的快到了,前麵過了二溝子灣就到了,二溝子灣裡有個泉眼,我們去喝點水,而且灣裡還有好多刺泡兒,這段時節應該都黑了。”刺泡兒就是山莓,是一種帶刺的灌木結的果子,一般6月成熟,未成熟時是青紅色,成熟後是黑色,味道清甜,汁水多。我們一聽,也就半信半疑的往前走,果然不久,看到馬路旁的山灣處有一個泉眼,一條小路連接著馬路,應該是喝水的行人踩出來的,而更讓我們興奮的是,泉眼旁有著幾棵刺泡樹,上麵結了很多刺泡兒,好多都已經黑了。農村人沒那麼多講就,我們吃了刺泡,用桐子葉疊成漏鬥勺舀泉水喝了後,歇了一會兒就上路了,不過現在整個四人組沒有剛開始的意氣風發,都不說話,疲憊不堪的走著,好在這次冬洋叔沒騙我們,不一會兒到了雙河(雙流鎮街道),給我們每人買了個草莓冰糕後,我們啃著冰糕又馬不停蹄的上路了,因為時候已經不早了,都下午三點多了。離晚上道席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但屋漏又遭連夜雨,雙河至木橋的土路更爛,而且夏天的天說變就變,突然就下起了大雨來,找不到躲雨地方的我們,瞬間淋成個落湯雞。雨中泥濘的土馬路一點都不好走,全是被車壓了後形成的深深淺淺的坑,每人身上的衣服全是泥漿,冬洋叔和浩弟的發型早已不在,散亂的耷拉下來,一個二個瓜兮兮的,那時候,我連哭的心都有了,心想著,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吃酒的好心情早已蕩然無存。後麵我們脫了鞋打著赤腳如打了敗仗的殘兵無力的在雨中走著。 也不知到走了多久,身後馬路上搖搖晃晃開來一輛車尾有蓬的爛貨車,司機見到我們四人的衰樣,好心的停了下來叫到“我是去木橋的,順路的話,你們上我車尾蓬裡去躲雨,我捎你們一程”。冬洋叔道了聲謝,也不含糊,一個一個把我們抱上車尾蓬,自己爬上副駕駛位,拿出藏好的攀西煙,和司機聊起了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由於路爛不好走,貨車搖的利害,我們幾兄弟在車尾站都站不穩,不時還漏點雨水進來,後來也不管貨箱裡臟不臟。一屁股坐了下來,隻見浩弟的紅領巾也不再鮮艷,縮水後像一條繩子斜斜的套在勃子上,二娃正在拔弄他那在泥土裡扯掉了扣的泡沫膠鞋,我們幾爺子是大眼瞪小眼,看著彼此的邋遢樣,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雖然淋了一下雨,但是坐到了車啊,這就是我們這幾個小孩當時的想法,還是值得的。六月的天就如孩子的臉,雨是說下就下,說停就停,當我們到達木橋鄉場後,雨早已停了,但天也已經快要黑了。東洋幺爸給司機又遞了支煙,道了謝後就帶著我們告別了司機,繼續趕路了。聽幺爸說還要走半個小時山路就到他三姑家了。由於路上還是泥濘,我們也沒穿鞋,各自拎著自己的鞋子就往山上爬。 我記得當我們到姑婆家的時候,見院壩上已搭起了雨棚,雨棚下的幾張桌子上,賓客都已落坐,支客司都在嚷著上菜了,搞笑的是,主人家的表叔看到我們幾個,硬是沒認出來,還以為是討口子(乞丐)拖家帶口的過來討喜呢,正要給點吃的打發我們走。後來還是冬洋叔拔了拔耷拉下來的頭發,挺不好意思的叫了聲喜中表哥,他才認出我們來。這時已坐在席中早就到了的永州大爸也跑過來,看到我們幾個娃兒這般模樣,是又好氣又好笑,忙帶著我們去找衣服換。我隻記得我那時唯一想的是:唉!這一路的奔波勞累,終於是到頭了,可算是找著組織了……,真尼瑪……太難了……。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