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氏夫婦(1 / 1)

照影曲 林遇澤 4020 字 2024-03-17

改封號一事自古以來便有如此傳統。然則歷朝歷代君王為嫌瑣碎,無人沿用,故而在場諸妃無人知曉此事,隻道驚奇。翻閱史書,縱觀古今,有如此恩寵者,繼家世尊貴、軍功顯赫的嫿貴妃之後,姒貴嬪居次位,叫禦殿諸妃愈加艷羨與忌妒。皇帝此舉可謂將姒貴嬪捧上了天。   人人皆知溫妃此番晉升皆因三貴嬪已滿,若意欲晉升夕昭儀為貴嬪,必得空出一位來才方可。若非溫妃資歷深厚,隻怕她尚不得晉為妃位。可見這一切皆是托了姒貴嬪的福,故而眾人矚目的焦點皆匯集在了姒貴嬪的身上,無人議論溫妃的福分。。   溫妃、姒貴嬪的冊封嘉禮定在祈福禮之後,同一日舉辦,寓意喜上加喜、福上添福。姒貴嬪如此恩寵連帶著前朝的夕氏一族的權勢亦隨之水漲船高,堪居朝中第三位。縱然不及名聲在外的黃氏一族與戰功赫赫的殷氏一族,到底稱得上名門豪貴了。姒貴嬪的伯父與父親因著她的身孕而被皇帝封為從二品的尚書左、右仆射,居宰相之任。   眼見著夕氏一族因著姒貴嬪的身孕逐漸崛起,漸漸威脅到黃氏一族與殷氏一族的地位,身為司空、太子太保的皇後之父、嫿貴妃之父紛紛諫言道:“夕大人並無重大功勞,於陛下治理天下並無益處。若陛下僅僅為著姒貴嬪身懷龍裔一事而對夕氏一族格外親睞,隻怕會叫朝野眾臣不服。倒不如等到姒貴嬪誕下皇子而夕大人立下汗馬功勞之後,再做封賞,隻怕顯得名正言順,無人有此異議。”   聞得此言,皇帝才忖度著自己為著姒貴嬪身懷六甲一事而對夕氏一族如此看重是否妥當。   皇後聽聞了消息,隨即借著晨昏定省的機會,當著諸妃的麵,不偏不倚道:“陛下若當真疼惜姒妹妹,倒不如先依著祖製,辦一場貴嬪冊禮,愈加隆重些亦無不可。待到姒妹妹來日誕下皇子之後,再大行封賞,闔宮同慶,隻怕愈加合情合理,無人不允。若僅僅為著陛下的心意叫姒妹妹成為眾矢之的,隻怕於姒妹妹和腹中的孩子皆有害無益。當日姒妹妹恩寵如何咱們姐妹看得一清二楚,著實叫人不得不心生嫉妒之情。依著姒妹妹如此恩寵,前朝夕氏一族毫無功績而水漲船高,已然叫朝野眾臣不滿。何況今日姒妹妹不過身懷六甲而已,並非順利誕下皇嗣。縱使順利誕下皇嗣,若不過係一位帝姬,於社稷並無功勞,隻怕前朝大臣亦不會心服口服夕氏一族得享如此尊榮。為著前朝與禦殿的和諧,還請陛下待姒貴嬪順利誕下一位健康的皇子之後,再大行封賞。如此一來,前朝眾臣口服,禦殿之內眾姐妹心服,定叫不公之怨言再無死灰復燃之時。”一番話,合情合理,叫人難以辯駁。   皇帝自己心裡頭亦清楚明白:當日為著專寵姒貴嬪一事,皇後曾多次苦口婆心地勸諫過他。哪怕為姒貴嬪的來日著想,切勿如此隆盛地一昧專寵姒貴嬪,免得步了當日湘貴妃的後路。可惜彼時的皇帝一心記掛著姒貴嬪,再不顧其她。礙於皇帝君王的威嚴,縱使諸妃麵上不曾流露些許,忒多年來,終究有昭示著嫉恨的流言蜚語傳播開來。謠言一時沸沸揚揚,如此熱烈,縱使皇帝親自下令追究源頭,任憑永巷令竭力追查,終究一無所獲。今日,姒貴嬪麵臨的恩寵嫉恨遠勝於當日得賜焦尾琴的我,故而謠言傳播的同時,亦有幾句話散播開來,叫諸妃眼見於我有關的幾分好處。   當日,縱使我恩寵無人可比,遠勝一支月舞獲寵的愨惠長貴妃,依舊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時不時勸得皇帝往其她嬪禦處走動走動。而今,姒貴嬪並無身孕之時便已占據了多數君恩雨露。如今有了身孕,更是霸占著皇帝不放,叫其她嬪禦再無得幸之時。眼見此情此景與當日湘貴妃得幸之時如此類似,縱然冷靜如皇後,與吾等交談之時,亦不免流露出幾絲惴惴不安來。倘若皇帝心下明了該如何避免姒貴嬪步上湘貴妃的後塵,理當做到雨露均沾才是。他如此大張旗鼓地寵愛姒貴嬪,更為她破例改封號,如此恩寵絲毫不亞於我晉為婉長貴妃當年。   然則我當年晉封婉長貴妃有數年的瑤華宮祈福之由,更兼識大體、通明理,從不獨占君恩,亦有幾分資歷,方為諸妃認可,這才憑著不曾出生便逝去的一對皇嗣而得到皇帝憐惜,腳踏瑛妃紫氏的性命,順利登臨長貴妃之位。   如今,姒貴嬪資歷淺薄,不過為著身懷六甲便登臨貴嬪之位,到底叫禦殿諸妃難以心服口服。遑論前朝夕氏一族固然家族地位因著先人的積攢而聲名顯赫,數年來終究坐吃山空,並無一人出類拔萃,建立空前功勛,為皇帝效犬馬之勞。倘若一味由著皇帝對姒貴嬪的恩寵而對夕氏一族大行封賞,隻怕會致使眾臣不服,朝野動蕩,牽連到天下的安定、大楚的國祚。   若此事傳到它國,隻怕例如東項等國亦會對皇帝側目,認定皇帝不復當日聖明,不再是當初那個嚴革貪贓枉法、勘查皇莊和勛戚莊園、還地於民、鼓勵耕織、重新整頓賦役、賑濟災荒、減輕租銀、體恤民情、治理水災、汰除軍校匠役十萬餘人並整頓軍隊團營、守兵東南、征剿東項倭寇、清除外患、整頓邊防的明智之君。   如此大逆不道之話終究無人說出口,然則眼見前朝大臣與禦殿嬪禦隱約而隱晦的諫言,皇帝到底文臣武將明了其中關節,不為心意所動,打消了重用夕氏一族的念頭,轉而任用前朝賢能有為的。禦殿之內,亦不復往日專寵姒貴嬪的舉動,開始變為原先的雨露均沾。此舉迎來了朝臣一眾叫好,更安定了禦殿諸妃的心。皇帝如此舉動,令原本議論紛紛的天下百姓萬民歸一,贊不絕口。   我不知曉因此而逐日落寞的姒貴嬪是否能夠明白皇帝對她的這片心意,隻覺她臉上的神采逐日消退,愈加悶悶不樂。固然我與婺藕時不時陪著皇後一同去探視她,終究化解不了她心頭的煩悶。   晨昏定省之時,說起姒貴嬪日漸衰弱的玉體,更多日不見她前來徽音殿請安,隻一味借著玉體不適作為借口推卻覲見皇後之禮,看不順眼的諸妃愈加嘈雜,紛傳姒貴嬪恃寵生嬌,借著身孕賣弄架子,連皇後亦不曾放在眼裡。   皇後素來仁善,自然不會如此苛責。何況,她私底下曾傳召一力照看姒貴嬪的禦醫程據,暗中詢問姒貴嬪身孕如何。   程禦醫身居太醫令之職,資歷深厚,醫術高明,自前朝起曾看護過湘貴妃的身孕,算來醫術了得,此番到底還是顫抖著聲腔回稟道:“姒貴嬪自有孕以來,便一直心有憂思,始終放心不下,日日提心吊膽,故腹中胎兒不甚康健。縱然飲食上微臣已然按照陛下的吩咐,囑托庖丁每日以藥膳精心進補,到底不如姒貴嬪母體釋然。若再繼續下去,隻怕姒貴嬪腹中胎兒難以存活到生產那日。至於死胎更是會損及姒貴嬪母體,隻怕屆時一屍兩命亦未可知。”   程禦醫的話令我與皇後登時冒出了一額頭的冷汗。   皇後心神大動,好不容易才穩了穩精氣,繼續問道:“程禦醫,你可知曉姒貴嬪為何事所困擾?”   “回稟皇後娘娘,微臣乃一介醫者,醫得了身醫不了心。何況,姒貴嬪心事如何會與微臣說起。”程禦醫麵色為難,語氣隱晦道。   皇後若有所思,揮揮手示意程據離去。   此時唯獨我與皇後、嫿貴妃、折淑妃、權德妃五人在徽音殿寢殿內,一同商議著看護姒貴嬪身孕之事。   昨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見得皇帝如此看重姒貴嬪此胎,我入增成殿內探訪之時,縱使婺藕亦不免惴惴不安起來,擔憂起恭修的太子之位來日會否被姒貴嬪之子奪走——不知從何時起,婺藕亦沾上了禦殿之內諸妃皆會有的私心。   “皇後娘娘,據此番程禦醫回稟,隻怕姒貴嬪來日難以順利生產。”權德妃惴惴不安地覷著皇後的臉色,磕磕絆絆道。   皇後隻顧著自己一味思索,不顧其它。   折淑妃見狀,亦不敢多加打攪,隻一味覷著我的眼色。   我氣定安神地等著,眼見皇後回過神來,才溫然開口問道:“姒貴嬪如此心結隻怕來日難以順利誕下皇嗣。不知娘娘打算如何寬慰姒貴嬪的心思?若心結不解,隻怕亦會損及腹中皇嗣的康健。”   “婉長貴妃所言甚是。”嫿貴妃頷首贊同道:“陛下如此喜愛姒貴嬪,更為她一再打破改封號的例子,可見陛下何等看重姒貴嬪此胎。若一著不慎,有個好歹,隻怕屆時雷霆大怒,無一幸免。”   權德妃點點頭,贊同道:“貴妃所言甚是。妾妃亦擔憂陛下心思。論陛下今日情狀,唯有當日婉長貴妃五個月的雙生子身孕遭瑛妃陷害打下可相提並論。彼時陛下何等龍顏大怒,咱們姐妹自然是見過的。若再來一次,隻怕縱使陛下係男兒,亦會因心神受損而傷及龍體。”   此言一出,自然叫皇後愈加重視此事:皇後素來受皇帝禮遇,固然恩寵不深,諸妃看來確是對皇帝用情極深。正為如此,她方剛正不阿地為皇帝安穩禦殿諸妃之心,叫皇帝前朝禦殿之間並無過多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