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也不曾料到——”正說著,我轉向倚華,麵露疑惑之色,愣愣道:“如此說來,若陛下當日親眼見著此物,隻怕係夜間點著蠟燭之時。如若不然,隻怕無能窺見此等效果。” 倚華一回神,即刻驚訝道:“還真是。若非漏夜時分,隻怕此物與尋常寶物並無分別。” “陛下當日偶然遇見固然不錯。然則雲容今日提及當日那位姑姑係何人?如何有此機會進得咱們大楚朝歷任陛下的庫房?”我不由得疑惑起來。 “這禦殿中的事但凡沒有教咱們碰上,便算是好的了。娘娘又何必如此多慮。若每一件事皆如此細細估量著,隻怕娘娘無論有多少時日精力皆不夠用。”倚華細心地為我掖好被子。 沉沉的睡意席卷而來,我迷迷糊糊道:“本宮就是怕來日會——”隨即陷入夢境之中。 在甜美的夢境之中,恍惚到了天地交接之處,酷似蓬萊仙島,迷糊而朦朧的幻境水霧如同瀑布一般,在日光明媚的金華之下傾斜而出,直直闖入人的眼眸,仿若釋迦牟尼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柔和婉轉之餘,平心靜氣之下,叫人嘆為觀止。猶如雲間天宮一般,白色的水霧構成的碩大宮殿十分華麗而精致,潔白純凈之色猶如世間技藝最精湛的畫家細心地用一筆一畫勾勒出。我麵前這一幅虛無縹緲的夢幻之地隻怕唯有羽化成仙之後才有資格見到。 看遍了四周如夢如幻的唯美景色,我的目光轉而看向腳下踩踏的這一方之地——係雲朵構成,綿軟之餘,叫人猶如踩在上好的錦緞地毯之上。如此若有似無的感覺,令我固然仿佛懸空臨位,極不踏實,到底覺著自己身姿輕盈如一隻雲間白鶴,振翅欲飛。 不一會兒,伴隨著眼前兩片白色雲朵飄落下來,多年不見的嘉煍王、慶炾王二人頎長、挺拔的身影自雲朵之後出現在我的眼前。吾等三人站在一處,猶如回到了那歲中秋之夜,明月圓滿,月華如水一般傾瀉在大地之上,周圍的景色亦如當年禦花園之中蕭條而落嗦的秋色,夾帶著枯萎的氣息,蘊含著煥然生機。 他們兄弟倆的麵容依稀如舊,一個俊朗、一個灑脫,不見絲毫歲月侵襲的痕跡。 “婉長貴妃,好久不見了。”嘉煍王溫聲有禮地對我打招呼道,姿容翩翩,若一位雲中君,氣宇軒昂,姿態高潔,渾然一株水中百合,綻放在清澈無瑕的淙淙露水之中,花葉之上停留著一顆露珠,渾圓清澈,折射出日光的明朗與澄澈。 慶炾王姿容愈加逍遙自在,手裡搖晃著一柄竹片拚湊出來的折扇,上頭以水墨的功底繪著一副洛神出水圖。其中,洛水女神的姿容與當日我看到的那副畫中的湘貴妃的容貌頗為相似。 “今夜能與婉長貴妃在夢中相見,想來自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嘉煍王萬般慶幸而欣喜道。 慶炾王亦格外喜樂。 此刻,眼見他們兄弟倆一一出現在我的麵前,我頷首行禮,客客氣氣道:“妾妃這廂見過二位王爺。” 慶炾王依舊那般吊兒郎當地笑語連珠道:“婉長貴妃過分客氣了。” 麵對正對著我淺笑的嘉煍王,我不知為何,忽而想起當日他托人轉交給我的書信所提及的消息,一如今日他這般神情,令人好奇而疑惑,隨即問道:“不知王爺可還記得當日吩咐人交托給妾妃的書信?” “何等書信?”嘉煍王一時困惑住了,不自覺問道。 我當即提出來,“正係當日提及玉貴姬小產一事的書信。” 嘉煍王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原來為著此事。”嘴角不禁失笑,轉向一旁的慶炾王。 我疑惑的目光亦隨之落到了慶炾王的身上。 慶炾王嘴角含著一絲喜悅的笑意,徑直解釋道:“此事乃我當日親眼所見而後告知八哥的。” “如此說來,當日玉貴姬小產之時,王爺你亦在場?”我不覺詫異起來。 慶炾王點頭頷首,答應道:“正是。不知此番婉長貴妃提及此事,出於何故?”語氣微帶不解。 我繼續道:“妾妃實在心中困惑,故而此番意欲請王爺解釋一通:當日,玉貴姬顯而易見備受陛下恩寵,如何會輕易小產?隻怕此事背後定有高人作祟。” 慶炾王微微一愣,隨即道:“我倒不曾看出什麼破綻來。想來,當日之事,隻怕係一介意外而已。” “哦?”我不由得蹙眉起來,疑惑道:“不知王爺可否將那日的情狀一一告知妾妃?” “當日不過皇兄邀請皇後前來臨光殿,一同商議定誠淑妃的喪儀。孰料秦斂離去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在臨光殿門口遇見了皇後。皇後來得迅疾,內侍通報之後即匆匆入內。我與皇兄眼見她滿臉歡喜,還以為她一時糊塗了,正納悶呢,孰料她一開口便係夕麗人有孕的喜事。如此喜事,自然叫皇兄歡喜。我一時疑惑日子如此湊巧,到底看在皇兄歡喜的份上,隻一味地恭賀。隨即便有了夕麗人晉為玉貴姬的消息。為著此事,倒化解了不少定誠淑妃與穆懿文太子之死所帶給皇兄的悲痛。後來,為著此事,皇兄龍顏大悅,時不時邀請我與八哥一同入宮飲酒歡慶。然則忽然有一日,秦斂慌張忙亂地傳來消息,說玉貴姬一時摔倒在鳳羽池畔,小產了。”慶炾王細細思量著,一句句詳細地解釋道。 我詫異而疑惑,“僅此而已?”不覺懷疑起慶炾王是否在欺騙我。 “僅此而已。”慶炾王的眼神認真而嚴肅,並無絲毫躲閃之意。 嘉煍王亦隨聲附和,認真嚴肅道:“我當日奉召入宮正為此事。那日我一入內,九弟與皇兄、皇後已然在臨光殿內,正一邊飲酒,一邊興致勃勃地商討翌日玉貴姬的冊禮,神情格外歡愉。孰料此時秦斂卻情急之下亂了分寸,闖入內,回稟玉貴姬小產一事。一聽聞此事,皇兄的臉色登時沉了下來。秦斂嚇得一時間連額頭上的汗珠亦顧不得抹去。” “如此說來,玉貴姬的身孕隻怕是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若非趕巧在定誠淑妃與穆懿文太子離世之後被測出,隻怕她尚不得如此幸運。”念及此事,我的眼神暗淡了幾分,隨即深沉道。 “依著婉長貴妃的語氣,仿佛玉貴姬當日的身孕來得格外湊巧?去得亦分外巧合?”慶炾王不覺出聲問道。 嘉煍王想了想,隨即道:“隻怕婉長貴妃所言有幾分道理——此事確實機緣湊巧至極。”仔細瞅了慶炾王一眼。 心思聰敏的慶炾王隨即了然。 我低下眉頭,腦中如同陀螺一般旋轉,一壁細細思索著,一壁道:“玉貴姬甫一入宮即備受陛下看重。為著此等緣故,連皇後亦對她格外青睞。然則她時至當日才有幸身懷六甲,可見係她母體孱弱的關係。如若不然,依照她的恩寵,隻怕會早早測出有孕才是。我曾吩咐俞禦醫翻閱往日太醫院所有禦醫為玉貴姬記錄下的脈案,上頭不外乎以滋補的藥材每日為之滋養玉體。若非每日如此滋補,隻怕她當日並無受孕的機會。而此事如此簡單,竟湊巧出現在了定誠淑妃與穆懿文太子離世之後,可見撫慰了陛下一顆傷透的心,更叫她這一胎隻怕會惹得——”這一刻,我停住了自己的話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愣愣看著他們兄弟二人。 他們亦與我同感,不禁異口同聲地互看一眼,驚駭道:“隻怕會叫皇兄以為玉貴姬這胎係定誠淑妃抑或穆懿文太子轉世投胎。一旦降生,隻怕會惹得禦殿之內人聲鼎沸,她們母子倆定然會成為眾矢之的。”繼而麵麵相覷。 “如此一來,愛屋及烏,為著玉貴姬、定誠淑妃、穆懿文太子三人之間的聯係,哪怕縱使皇後遇上了有關玉貴姬的事,亦要三思而後行。如此說來,隻怕玉貴姬當日小產,連皇後亦有了幾分嫌疑。”我愈加震驚。 “皇後如此賢德,縱無法與思後相提並論,到底算得上一代賢後,如何會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再者,婉長貴妃你承蒙聖恩多年,皇後可從未對你出過手啊。小小一介玉貴姬,當真會惹得禦殿之內掀起軒然大波?”慶炾王一時困頓,不解起來。 “若非如此,隻怕此事另有真兇在背後一力策劃。若此人不除,隻怕來日禦殿之內另有一番變化。”嘉煍王的眼神一時陰沉起來,隨即壓低了嗓音說道。 心頭忽而湧上雲容端正凝肅的麵龐來,我不由得改口一問,鄭重其事道:“咱們今日暫且不論玉貴姬當日如何小產,妾妃有一句話倒想問問二位王爺。”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隨即道:“婉長貴妃請講。” 我思量半刻,到底問出來,語氣鄭重道:“不知二位王爺在禦殿之內長大,可曾聽見或遇見一位名喚雲容的年老內禦?” 嘉煍王微一思量,隨即點點頭;慶炾王卻是一臉懵懂。 我細細看著嘉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