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突然黑了下來,隻見那門縫外伸進幾根細細的長條,慢慢摸索著,那長條竟是奇長的手指,慢慢的撓著破敗的木門,突然間,一團黑霧從門外漫入,那長條手指抓著地,挪了進來。 孫侯抖著身體,江不辭漸漸不耐,卻聞到一股騷味,那孫侯臉色煞白,身下流出幾股液體,江不辭皺著眉,見喬離盯著那手指看,一點也沒被分心的樣子。 那黑霧也像是能聞見氣息的樣子,逐漸躁動起來,順勢升起,往江不辭身後快速沖去,江不辭眼見那東西步步緊逼,手卻被孫侯緊緊捏住,完全釋不出力來。 “噌!” 喬離拔出半劍抵擋,那東西指甲奇長,撓在劍身上,發出刺耳鬼魅的聲音。喬離耳內嗡嗡作響,實在忍受不住,單手抓起那指甲往外一扯,那東西頓時黑血四濺,那血濺在地上,發出呲呲的聲音。 喬離的臉上也濺了幾滴血液,卻毫不在意,任由著腐蝕她的皮膚,右手捏起氣動訣,強行將那團黑霧壓向土墻,左手提劍,猛戳黑霧。 那霧中尖叫聲此起彼伏,如夜魅歌喉擾人心智,如小孩夜哭,又如老嫗厲聲慘叫。 果然如她所想,這黑霧中是魑魅魍魎中的魅,那魅原在深山老林,怎會來如此繁華的街道? 江不辭念動心決,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眼前一切卻一直在變化,有時是母親死亡前的眼睛,有時又是其他人嫌惡的眼眸,江不辭隻覺腹中心火亂動,卻見孫侯已七孔噴血,奄奄一息,他慌忙一躲,才不至於被噴了一身血跡。 喬離腦中混沌不清,她緊咬舌尖,卻聽江不辭聲音忽遠忽近,突然在耳邊炸開一聲: “師姐!” 喬離一轉身,便見江不辭半身布衣沾滿了血,頓時咬緊牙,眼中怒氣呼之欲出。 孫侯半耷拉著身體,呼氣比吸氣要多,已然是不行,喬離果斷拉起江不辭的手,卻見江不辭被孫侯拖住,那東西行蹤不定,且隻有一縷黑氣,半天發現不了行蹤,卻見江不辭嘴一張一合,萬分著急,於是喬離轉身低頭一看,隻見自己拉著的,分明是那魅的手。 那手指細長,纏繞著喬離的右臂,深深陷在裡麵,指甲割開皮膚,一點點的吸著她的血。 “這麼不怕死?!” 喬離一笑,直掐住那魅咽喉處,抑製住了它的叫聲,那物吸著喬離的血,逐漸膨脹起來,隱隱有爆裂之意。喬離左手提劍,右手往上一提,硬生生的砍斷了魅的頭顱。 霎時間黑血噴了一地,喬離不在意的把魅的屍體丟在地上,念起混沌決捏住那正準備逃離的黑氣,收入袖中。 孫侯大口大口吐著血,青黑的手指指向西方,口中喃喃自語,江不辭俯耳聽著,隻能依稀聽見幾個斷續的字。 “城西…山…洞…小紅…等…” 話未說完便咽氣了。 江不辭起身,卻見喬離用手指擦著沾在臉上的血,那血下的皮膚毫無傷痕,依然潔白如玉,江不辭的手也被沾到,卻留下星星點點的印記。 喬離右手還在流血,江不辭趕忙從虛無袋中掏出綿軟的白布遞給喬離,喬離接過,卻用手指輕點傷口,將自己的血塗在江不辭的手背上,江不辭隻感覺手背上灼燒的痛感少了許多。 “走吧。” 喬離輕聲道。 “那他?” 江不辭指了指孫侯的屍體。 “那幫賭場的人會來的。” 噢,江不辭這才想到,孫侯早已輸了地契,這房子明日會有人來驗收。 江不辭看了看孫侯,跟著喬離走了出去。 兩人悶聲走著,不到半日便到了城西山腳下。 此時已是半夜,隻見樹木叢生,透著隱隱鬼氣。 江不辭摸出袋子裡的斧子,跟在喬離身後,兩人漫無目的地沿著山腳走著,經過一處溪流,卻都隱隱覺得有平常人難以察覺的風從身後吹來。 江不辭隨手撿起一顆石子,向溪流中丟去,原本該沉入水裡的石頭,卻停在半空中,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江不辭屏息,腳下發力,用力一踏,跳著石子消失不見的地方。好似全身被人撫摸了一遍,又覺穿透了一層膜。周遭環境剎那之間發生變化,叢林已經不見了,抬頭可見一塊狹窄的石壁,腳下卻柔軟異常,他頓時覺得不好,低頭一看,果然,他的半隻腳陷入了一大片汙泥中。 於是他大喊道: “師姐,不要過來!” 但為時已晚,喊到第三聲的時候,喬離便站在了他的身邊。 他有些狼狽地拔出腳,卻見鞋上附著一堆紫紅色的水蛭,頓時毛骨悚然,連忙檢查腳上有沒有。卻見那淤泥裡有根筷子似的東西,他挑開淤泥拾起一看,是一隻女子佩戴的紅玉發簪。 喬離看著江不辭丟下的鞋,凝神看了起來,那水蛭像是聞到了喬離手上的血腥味,紛紛離開鞋麵,向喬離爬來。 喬離捏起掌心焰,向那些水蛭丟去,火焰包圍了水蛭,它們扭動著身軀掙紮著,慢慢蜷縮成一團。江不辭聞著那腥臭味,慶幸自己虛無袋裡還放著幾套衣物。 喬離用手一揮,火焰隨風熄滅,她毫不在意地撿起燒乾了的水蛭,放在手中看著,那水蛭被燒成黑色,卻還是隱隱約約透著紫紅,從頭部一直延伸至尾部,紫色在中間成一長條狀,旁邊兩道的紅色卻是與從一個小粗點,逐漸變成細短條狀,越接近尾部條紋越細且越密。相比於普通的水蛭,這東西多了一個在腹部的吸盤口,而頭部的吸盤口,即使是被火燒過,卻還能看見吸盤口處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型觸手。 江不辭也撿了一個看,覺得頭皮發麻,趕緊把其餘的踢到一邊的淤泥裡。 江不辭正要問喬離該往哪走,卻見那淤泥裡湧動,從底下翻上來的黑泥發出陣陣惡臭,不一會兒一團東西漂浮了上來。 粗看像是一個長頭發的女子,但仔細一看,那物透著發著暗光的紫紅色。被江不辭踢進泥裡漂浮著的水蛭屍體,紛紛吸引到那去。有些已經被燒的碎裂,那紫紅色條狀蠕動了起來,擺脫那具無用的宿主,鉆到泥裡,附在另一條水蛭身上,個個飽滿圓潤地蠕動著。 江不辭不禁咂舌,原來正主居然是那花紋樣的東西。 他見喬離還沒扔掉那水蛭屍體,反而是用手捏著那條紋。 條紋物瘋狂蠕動著,試圖鉆進喬離的手指,喬離狠力一扯,將那物從水蛭屍體上剝脫了下來。 是一片透明的東西,紫紅色一閃一閃的,水蛭頭部吸盤口的觸手是它身上的觸手,而腹部多出的吸盤,則是這家夥自己的。它靠觸手控製水蛭的食欲與行動,然後用自己的吸盤口進食。 那東西被剝下後,近乎瘋狂的扭動著,被喬離揉成一團,捏爆了。 水中那團東西顫動著,向他們快速移動,喬離與江不辭對視一眼,雙雙舉起武器,一個左手拿斧擋在胸前,另一個化出一團掌心焰,附在劍身上,往地上劃了一道,地麵燃起一道火墻,暫時將那物跟他們擋開。 那物發出令人極不舒服的聲音,在這寂靜之地蕩出回聲。 “呃…呃呃呃…孫…孫郎…” 江不辭隻覺頭皮發麻,他明顯看見那層層水蛭中,透著一張毫無生氣的人臉。 人臉上布滿紫色條紋,一隻眼睛半張開,渾濁的眼球幾乎掉在外麵,另一隻眼上趴著一條水蛭,飽漲著身軀蠕動著。 “啊,莫非她是小紅!” 江不辭低低叫出聲,喬離微點頭,抽出長劍,雙眼緊盯著小紅,對江不辭道: “同那日般,你劈下一斧,我便用火燒她。” 江不辭一愣,小紅雖已死去,卻還是人的模樣,不由心裡一緊,但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隻得欺身而上,雙手舉斧,劈頭而下,紫紅條紋亂顫,移著小紅往下一躲,掄起一拳打在江不辭腹部,江不辭頓時悶哼一聲,斧子劈下,劈得那水蛭散開幾層,卻又迅速聚集起來。掄起拳又往他腹部擊去,江不辭雙手握斧連忙抵擋,那物嚎叫著,淒厲無比,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江不辭隻覺雙腿浸在泥中,難以前行,於是便從下至上,將斧半拋至空中,晃動身軀,單手接斧從半腰處砍下,小紅瞬間被劈成兩半,汁液亂濺,腹中物散落一地,發出陣陣惡臭味。喬離翻身踩在江不辭肩上,跳到半空之中,單手轉出令人炫目的劍花,左手將掌心焰附在劍身上,往那堆四散的紫紅色刺去。霎時火焰四起,散在淤泥上,江不辭隻覺腳心發熱,低頭一看,那泥水竟冒出絲絲熱氣來。 喬離抓起江不辭的衣領,兩人回到岸邊,看那火焰灼燒著,一時把山洞照的通亮,隱約看見對麵有一石門,喬離見那紫紅色條狀物燒了差不多,便解開自己手臂上的布帶,捏出幾滴血,滴進水裡。水中並無任何變化,於是做了個手勢,抬腿走向對麵。 兩人來到石門前,江不辭用力一推,卻沒推動,於是提起斧,往那石門奮力一砍,竟將石門砍成兩半,轟然倒在一旁。露出一個兩人寬一人高的洞來。閃身進去,隻見那洞比門外的山洞要寬敞許多,大約可容下幾十人餘。地麵乾硬,洞中有一枝葉繁茂的大樹,散著陣陣香氣,隻是那葉子枯黃,不斷飄然而落,被江不辭踩得沙沙作響。 那樹葉的碎裂聲伴著些許女子調笑的聲音,二人定眼一看,那樹中坐著五六名衣著輕薄的女子,那些女子個個容貌俏麗,身姿曼妙,這時瞧著江不辭直笑。 剛在外麵經歷過那樣惡心的事的江不辭哪還笑得出來,隻覺這些女子臉上指不定在哪鉆出隻水蛭來。於是退後幾步,站在喬離身後。 這一舉動惹得樹上又是傳來幾聲嬌笑,其中有一女子踏步而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飄飄然地落在兩人三丈之前,掩麵笑道: “你們二人可也是來拜師,來學我族魅術的?” 江不辭正要答話,他自詡為人正直,怎會輕易習於邪魅之術。 卻聽身旁喬離“嗯”了一聲,那女子便嬌嬌笑著,道: “可我這隻收男子,若你想學啊,得叫你娘多生出些玩意兒來。” 聽了這話,喬離也不生氣,反問道: “我哥哥來過,叫我來學學。” 那女子嗤嗤笑著,樹上的眾人聽到也笑了,其中一人道: “你哥哥倒是個好心人,可我這學去術式的男子不下千人,你哥哥叫個什麼說來聽聽?” “我姓孫,叫孫語,我哥哥單名一侯字,各位姐姐可有印象?” 話音剛落,眾女子卻斂住笑聲,反問那人斥道: “好哇!原來是那賊子的妹妹,正愁沒地找你們去,今日竟上門來送死!” 說罷那女子從樹上跳下,雙手化作枯樹枝般的爪,奔向喬離,往她咽喉襲來。 隻見喬離往後一退,腰下一塌,與地麵近乎平行,緊接著右手用劍鞘撐地,另一隻手抽出劍來,搭在女子右肩上,那女子輕笑一聲,襲向喬離的手不停,隻留得喬離咽喉一寸之處,喬離扔開劍鞘,右手抓住那女子的雙手,左手握著劍柄一轉,將劍一橫,身體快速躍起,那女子反被她壓在身下。其他女子見那劍割開女子咽喉皮肉,紛紛擬爪襲來。江不辭越過喬離,用斧與那些女子纏鬥起來,隻是人數眾多,江不辭雖能抵擋,卻一時也占不了上風。